第7章：半夜凉初透2

这是一家十分隐秘的奢华餐厅。
灯光昏沉中透着一股舒缓，如同是一袭薄如蝉翼的轻纱缓缓地迎着清新的风飘荡。幽幽的光芒将墙壁上的名家之画照得愈发神秘瑰丽，似乎蒙着一层厚厚的文人气息，边框皆是镀金，精美的雕花形状，处处都是宫廷的奢华大气。而落座的人皆是正装，且礼仪周全。置身于此，仿佛来到了中世纪时的上流宴会，如梦境一般。
周遭十分静谧，叶夕媱也只管专心对付着自己餐盘中的牛肉，只能听见刀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对西餐礼仪尚不是十分精通，此时觉得双手酸胀，便放下刀叉，端起手边的红酒稍稍抿上一口。
卓暮飏笑道：“刚刚不听劝，非要叫个七分熟的牛排，现在尝到苦头了吧？”
叶夕媱心中叫苦，却仍是嘴硬道：“你那个半生不熟的，还有血丝呢，亏你能下咽。果然是个杀人吮血的……”她一顿，立马就意识到说错了话，只小心地拿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他几眼，见他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这才轻吐了一口气，忙转了话头，说：“不过这牛排挺不错的。”
卓暮飏放下手中的高脚杯，笑着摇摇头，说：“最好的厨师，最好的原料，在你眼里，也只是‘不错’而已啊？”
叶夕媱四处看了看，这个餐厅的装潢的确不同凡响。而它的位置处在半山腰，非寻常的闹市街头，别有一番雅致清净，不过地处偏僻，很难寻找，应该只接待熟人预约。
“十二少？”
突然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唤卓暮飏的名号，叶夕媱心下好奇，就循着声源望过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色紧身连衣裙的年轻女人停在一旁，那身连衣裙的裙角镶钻，在桌上烛光的映衬下愈发显得晶莹闪亮。她一头卷发打理得很是精致，脸上妆容虽浓却并不浮夸，反倒使她的五官显得魅惑动人。这样望过去，真是应了“珠光宝气”这个词。
叶夕媱觉得眼前这美女有几分眼熟，还未想起，就听见卓暮飏点点头道：“胡小姐。”
她这才想起来，这个胡小姐是城中极富盛名的名媛，家中巨富，而她本人又是出了名的爱玩，行事高调，三天两头就见报，难怪看起来这样眼熟。
这位胡小姐笑得花枝乱颤，她一手搭在椅背上，另一手碰了碰卓暮飏的肩膀，道：“十二少这么久不回来，恐怕已经忘了我叫什么了吧，所以才含糊其辞地喊我什么‘胡小姐’？别来蒙我，否则下次我不饶你！”
叶夕媱脸上一红，耳畔边又回荡起某人常说的某句话，心中禁不住想，难不成这句话是他们富家子弟的口头禅么？
此时此景，她真想借哈利波特的隐形斗篷来用用。明明是高富帅和白富美的打情骂俏，再加上她一个，实在是有碍观瞻。
难看之际，叶夕媱心中仍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感觉，以前自己只有被他调戏的分，现在眼看着他面对别人调戏，顿时有一种看着高富帅逆袭成与她同一阶级的屌丝的快感。
她忍俊不禁，忙重新端起高脚杯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红酒，然后悄悄地看一眼卓暮飏，没想到正好与他四目相对。叶夕媱顿时一惊，手也一颤。
只见他嘴角只勾起一个淡漠的弧度，眸光泛冷，如同手中摇摇晃晃的红酒，嫣红里头仿佛夹杂着一抹黑，明明是甘醇的口味，可却总给人一种苦涩的错觉。他食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很慢很轻，可却仿佛是狠狠搓揉着她的心一般叫她坐立不安。
他只是这么默默地看着她。
四目对视，她知道他已经动了气。
那位胡小姐见他久久不答话，脸上也只是挂着冷淡的笑容，心中也有些胆怯。她瞟了几眼坐在他身侧的女子，心中有些酸涩，却还是保持着豪门小姐该有的举止，只是双手抱胸，也不掩饰自己言语中的挑衅意味，只问：“这位小姐怎么以前没见过？是新人吧？”
叶夕媱闲来无事也看看八卦杂志，知道这胡小姐不是个善茬儿，听她刚刚的一番言辞，仿佛是对卓暮飏有兴趣。现在听她把话头对准自己，暗叫不好，只好故作大方地笑笑，拼命朝着卓暮飏示意，求他帮自己解围。
卓暮飏却只作未闻，反倒是饶有兴趣地看了她们两个女人几眼，自顾自地品起红酒来。
风水轮流转。刚刚还是她看他被人调戏，现在又轮到他看她被人挑衅。
只不过不同的是，卓暮飏可以凭着自己的势力给别人冷脸色看，她叶夕媱无权无势的，自然不能让这位豪门出生的胡小姐下不来台。叶夕媱只好笑着说：“胡小姐误会了，我是电视台的记者。正好碰到卓先生，想给他做个访问。胡小姐，你如果方便，我能给你做个访问吗？”
“不好意思，我没空。”
叶夕媱等得就是她这句话。
卓暮飏淡淡地说：“没空你还站在这儿？”
这话明摆着是逐客令了。那位胡小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然而任她性子再骄纵，也不能不顾及卓暮飏的势力，只好硬是忍下了这口气，哼一声，气冲冲地走了。
叶夕媱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禁不住叹口气，凑近卓暮飏小声地问道：“你气走她，不怕她爸爸对付你？”
卓暮飏笑笑，勾了勾她的鼻尖，说：“好像她对你比较气。”
叶夕媱拍下他的手，埋怨道：“你不是说不准别人欺负我的吗？我就知道是哄我的！”
“你知道他爸爸现在的情人是谁么？”卓暮飏淡笑着说：“是我的上一任情人。”他见叶夕媱一副惊讶的表情，只是毫不在乎地说：“所以，一个捡我破鞋的人，哪敢对你怎样。”
叶夕媱开始思考眼前这个男人的势力究竟有多大。
叶夕媱就打趣道：“你小心我以后也去当他的情人。”
卓暮飏剑眉一挑，只吐出两个字：“他敢。”
叶夕媱笑笑不再说话，只低头继续解决美味的餐点。
小提琴奏起的乐曲缓缓飘到了每个角落，它独有的华丽音色也与这餐厅的格调相辅相成。弓弦之间缓缓倾注出柔丽抒情的旋律，仿佛一切烦扰纷杂都不复存在，仿佛这一方净土是远离尘世的世外桃源。
叶夕媱不禁问：“这里只接受预约，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出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卓暮飏点点头，说：“不止如此。这里每一张桌子都只对应一位特定的客人，就像是私有财产。”
私有财产？
叶夕媱心中一阵麻木，但也不敢表露出来，便不再多问。
吃完这一顿，叶夕媱挽着卓暮飏走出去。正是高峰时段，餐厅里的客人不少，都是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彼此也都相熟。乍然见了叶夕媱这样一个陌生人都禁不住多打量几眼，不知是什么来头。然而看到她身边的卓暮飏，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不敢再看第二眼。
走出了餐厅，赵三守在门外。一见他们出来，忙走到卓暮飏的身边低语几句，卓暮飏神色一紧，反问他：“消息可靠？”
赵三点点头，说：“千真万确。”
卓暮飏蹙眉思忖一会儿，仿佛是十分犹豫的样子，最后只好低下头朝着叶夕媱说：“我有点急事，你自己先去逛，看中什么就买。待会儿我去接你，好不好？”
叶夕媱扑哧一笑，故意拖长语调说：“不知道是谁说要陪我一天的。”她看着他手下的人围了一圈，也不好太过无理取闹，就推一推他，说：“算啦，你是寸秒寸金的人。我自己打发时间就好了。”
卓暮飏握一握她的手，略有些不舍地说：“我下次加倍奉还。”他打了个响指，手底下立马就有一个人走上前来。卓暮飏说：“好好保护叶小姐。要是出了一点差错，小心你的命。”
叶夕媱推一推他的胸口，笑着说：“这么凶！”
卓暮飏稍稍捏紧她的手，笑着警告：“你也给我老实点。”
叶夕媱翻了一个白眼，便头也不回地就朝车子走去，坐进去之后，她按下车窗，做了一个再见的姿势。
彼时正是午后明媚，而她淡淡的笑颜像是在云烟中晃动的青翠枝叶，清新动人且又极富生机。不是百花园中姹紫嫣红的艳丽，不是不归夜里神秘妖娆的芬芳，只是这恬淡静谧的午后，浮云徘徊之中的一抹翠绿，还透着清甜的气息，盈盈而立。
卓暮飏站在原地，看着那车子驶远，顿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又朝着赵三使了个眼神，说：“再派些人暗中保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