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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似曾相识

血色画卷 梅花戏子 2024-12-09 07:41
第十章 似曾相识
  巳时,帅府门前的空地上,围了许多驻足的百姓。向文忠、李湃和潘九三个统兵数万的将领正对着看上去身子柔弱的杜宛瀛摩拳擦掌,样子像极了林中猛兽紧盯自己的猎物。
  虽说与杜宛瀛相识时间已经不短,可白霓衣还从未真正见过她出手,当然更不知道她的武功高低。虽说这三个人是莽夫不假,可若是没有点手段,如何能做的了将帅,心中仍不免有些担心,眉头微蹙,手中的瓷杯也开始不安分的摇晃。
  场上的杜宛瀛倒是显得轻松许多,像是已然成竹于胸,一柄长剑握于右手,阳光下泛着泠泠寒光,风中传来她的声音:“虽说在下有意让三位先出手,可你们三人对我一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为了三位日后不会落人口实,阿瀛便先出招了,三位见谅。”
  三人均是不屑模样,向文忠更是嗤之以鼻。就这一瞬,杜宛瀛长剑已经划过胸前,更有内力从中流出,虽然向文忠拖着笨重身躯险险的向后退开,仍是让人将胸前衣服划开个口子,可见其速度之快。李湃和潘九立刻拔刀挡住杜宛瀛正盛的剑势,使力挑开,人影忽的一掠而起,向文忠方才有喘息之机拔刀加入战局。杜宛瀛的身体在空中飞转,迅速下落,三人一声断喝踏上一步,举目将长刀向杜宛瀛撩去,杜宛瀛闪电般与空中挥出长剑抵在三把长刀之上,轻轻一摆,从而借力华丽的一个转身,双脚重重揣在刀身上,三人被这股巨力所震,不由的后退了几步。
  观战的白霓衣执壶倒了一盏茶,刚颦着的眉转眼舒展开来。刚刚这一回合她已然看清杜宛瀛的武功高低,此战若不出意外,杜宛瀛必胜无疑,那三人断不会是她对手。杜家的儿女,天生便该是文武全才,可见杜仁琰,可见杜玄焱。想来,是她自己杞人忧天了。
  微品一口盏中清茶,馥郁香气弥留在唇齿间,真是好茶。
  再抬眼时,场上四人已经全都发挥出真正实力,刀剑之影快似流芒,来往皆是刁钻路数。那三名大汉的招数轻受重攻,没什么花架子,而杜宛瀛正好与之相反,看似柔弱的身躯如同鬼魅,每招每式都能轻松化解,她似乎只是讲究谁快,谁比谁更快。兵器相撞的清冽之声伴随着百姓的呐喊助威响在耳畔,虽然白霓衣不喜喧嚣,倒也看得乐呵。
  一次剑光急速掠过后,转眼弹开了武功稍弱些的李湃和潘九,向文忠也是本能的将身子向左方,打算躲开这寒气逼人的一剑,只是这一刹,杜宛瀛的身影带着剑锋如同水中游龙,急速掠过去,李湃和潘九面对如此迅猛的招式根本帮不上丝毫忙,不懂武功的人根本无法看清她究竟如何转变方向,更无法看清她如何出招,便见向文忠掌中的长刀已被重重格开,于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后落在十米开外,发出一声沉闷的龙吟。眼看长剑就要直逼他的咽喉,向文忠本能的从腰间掏出两枚几寸长的长镖,直直射向杜宛瀛。她委实没有料到对方会狗急跳墙,不顾江湖道义发出暗器,心中一惊,身子向后一倾,长镖险险的擦着头皮而过,还带下她额前几缕碎发。
  本以为就此躲过一劫,直起身时却见那两枚长镖径直朝身后正倚着一件民房廊柱抱胸观战的玄衣男子飞去,杜宛瀛不禁大骇。按她的记忆,那里本不该有人,可如今要是本要伤她的暗器于阴差阳错间伤了别人,要陪给人家医药费不说,要是死了人,那可糗大了!来不及多想,她银白色的身影已经扑了出去,而那男子显然是没有丝毫准备,竟然呆呆站在原地一点反应也无,而她还离那两枚长镖有近乎五步的距离,眼看就要射中那人,嘴边的那声“小心”还未喊出口,事实却已经证明是她错了,两枚长镖十分淡定的从男子的双耳旁掠过,深深的钉在他身后那户人家的木质窗框上,而男子仍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他之所以没有躲开想必是算准了那两枚长镖断不会伤到自己,可见其心里素质极佳。
  暗器误伤人事件圆满解决,下一个问题却接踵而至,由于惯性问题,杜宛瀛仍保持着向那男子冲去的速度,早已停不下来,竟如同刚刚那两枚长镖一般身轻如燕的朝那人飞去。只见玄衣男子愣愣的盯着这个飞速而至的庞然大物,微蹙了蹙眉头,轻巧的转身向右躲开,将他本倚着的那根廊柱留给了杜宛瀛。
  远处的白霓衣扶额不语。
  杜宛瀛不禁在心中咒骂道:你早不躲晚不躲现在躲毛啊?!老娘这要是种种撞上这根柱子肯定面瘫啊!
  而事实是她还没有在心中骂完,左手腕便传来温润触感,那玄衣男子微一使力,杜宛瀛就立刻改变了移动方向,最后装上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此刻她才看清那人的样貌,看上去二十七八,该是个风流蕴藉的富贵公子。他长着一张俊逸脸庞,唇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下颚弧线美好。她怔怔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从天而降的天神。
  许久的寂静之后,有话语从那人轻薄的唇边吐出:“原来,竟是个女子。”
  看样子,这个玄衣男子果然是半途停下观战的,也该是不知道所有人的身份。
  她愣了一下,喉咙发紧,转念才发现那人也正看着自己,眼神明如秋水。杜宛瀛一把推开他,双颊泛起红晕,如火烧一样热,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丝毫声音。其实此刻应该庆幸说不出什么,否则就算说出来也是语无伦次,同样丢人到家。反而是那男子先开口,声音压得极轻,玩味意思极重:“姑娘提醒别人小心之前,是否该自己先做到小心?不然,可要小心误了卿卿性命。刚刚姑娘若是这么撞上去,怕是就要做一辈子面瘫了。”
  这……这算是在嘲弄她么?杜宛瀛脸上本有的几分羞涩转化为恼怒,男子似乎看出了什么,宽大袖子拂过,俯身一揖:“在下刚刚语无伦次,若是冒犯了姑娘,还请莫要见怪。”虽然是在道歉,语声中却听不出一点羞愧。而后接着道:“不过我倒是想提醒一下姑娘,这几个人都是附近有名的盗匪,平日可以说磨牙吮血杀人如麻,姑娘可要小心,在下就此告辞。”说罢便转身要走。
  杜宛瀛忙叫住他:“等等!”男子回过头来:“姑娘可还有事?”
  她眨了眨眼睛,轻咳了一声,道:“刚刚你在道歉,只是你也得有理由让我宽恕你啊!”
  男子噙着笑的目光扫过来,声音想在她头顶:“姑娘这是在勒索我吗?”
  杜宛瀛一急,“哎呀不就是看你会些武功,帮我跟我一起打败这三个坏蛋嘛!你刚刚都说他们是坏人,那坏人就是要赶跑的是不是?否则你可就成坏人了!”
  “这……”男子做出思考模样,也不知是真是假。半晌,道:“罢了,在下便应了姑娘。”
  杜宛瀛得意的笑笑,带着这名玄衣男子走回擂台。不知为何,当见到男子的长相时,白霓衣噌的一声放下茶杯站起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情绪。
  杜宛瀛道:“喂,这个男的是我帮手,我们俩要一起上了!”
  男子斜睨着身旁之人。什么叫这个男的……
  潘九站出来不忿道:“不是说好我们三个对你吗?”
  “你们可以不顾江湖道义,用暗器伤人,我凭什么不能找个帮手?这叫什么来着?你们不仁,别怪我不义!”杜宛瀛突然想是想起来什么,侧头对那男子低声道:“喂,你有家伙没有?”
  男子用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调侃她:“现在才想起来问我这个?”而后从腰间掏出一柄折扇,“这几日出门没带刀剑,索性就用这个吧。”
  杜宛瀛一怔,眼前有谁的影子浮现,请点了点头后对那三人道:“如此,我二人就再次冒犯了!”
  未等他们答话,两人已经发难,银甲与玄衣在黑白刀刃之间辗转,看得人眼花缭乱。
  原本杜宛瀛的速度已经是足够迅速,而这玄衣男子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速度可以说快的没谱。观战的百姓纵使连睫毛都不动,也只能勉强看清两个人偶尔的一招半式。可就从这些难见的一招半式,便能看出两人虽是初见却极有默契,比如说杜宛瀛从前面以剑抵住李湃的长刀,玄衣男子便飞身赶到身旁,用折扇拍落李湃长刀,而后侧身重重一敲,长刀便直直飞向李湃对面的向文忠。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三名大汉的长刀尽皆落地,身上却无什么明显伤痕,看得出杜宛瀛和玄衣男子不喜杀戮,因而手下留情。
  白霓衣疾步走过来,眼神淡淡扫过脸色灰败颓唐的三人,“怎样,可服了?”声音中带有不露声色的骄傲。
  那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后,齐齐跪倒在她面前:“我等愿为公主殿下效力!”
  没想到这三人也是言出如山的好汉。白霓衣微微躬身:“三位请起,难得三位信得过我,如此我便又多了三位良将啊!既是被阿瀛所败,日后便归于她手下吧。对了,还要劳烦你们将手中军队带来,也好进行整合,以备大战。”
  “是,殿下请放心!”三人起身上马,马蹄扬起阵阵尘土。
  看着人影变成三个黑点而后消失,杜宛瀛不解的问:“公主,就这么放他们回去,不会放虎归山吧?”
  “不会,我相信他们。”白霓衣于青楼摸爬滚打多年,别的没有学会,如何识人倒是十分精通。
  杜宛瀛身旁的玄衣男子收起扇子,转身对杜宛瀛道:“答应姑娘的事既然已了,在下也该离去了,就此告辞。”
  白霓衣淡淡的眉眼扫过来,男子在见到那双明眸之后,有一瞬间的愣怔,冲她微微点头后转身离去。
  纠结了几番后,杜宛瀛还是冲着那人玄色背影喊道:“我叫阿瀛,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子没有停下脚步,有声音随轻风飘然而至,也如清风般和煦:“叶柄。”
  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白霓衣瞬间有些恍惚,眼神直直的随那人越走越远。本已看得痴了的杜宛瀛回头,却见她这副模样,讪讪地说:“咦,你不是喜欢我们家玄焱吗?干嘛这么呆呆的盯着另外一个男人看?小心玄焱知道了,可是要吃醋的!”
  神态从容的好像刚刚并没有走神,白霓衣侧目看了她一眼,不屑的转身,丢下几个字:“乱七八糟,莫名其妙。”
  杜宛瀛自小到大还从没有被人如此无视过,一时愤愤难平:“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啊!回来!”当然很显然,她又一次被无视了。
  算了,她本就是这副恹恹模样,不同她计较就是了。杜宛瀛心中如此说,转身望向那名男子离去的方向,那根廊柱之下,似乎还能看见他一身玄衣的身影,只是一眨眼,便又消失在阳光中。心底漫开说不清的情愫,柔柔的,捉摸不透,于豆蔻年华从未经历过的。
  他说,他叫叶柄。
  远处的白霓衣脚步微顿。那个男子,似乎……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可以肯定不在钗头凤中,因为若是有如此男子到过钗头凤,她一定会记得,就像杜玄焱,却总也记不起这人是谁。那段记忆,仿佛被上了沉重的枷锁,想要解开不是件容易的事,其中夹杂着对那人难以言喻的情感,是同对杜玄焱不一样的情感。
  是谁?他究竟是谁?
  一袭玄衣隐在一座石狮之后,目光落在白霓衣和杜宛瀛身上,眼中有质疑,也有惊诧。他就是为了弄清真相,才来此地想要一会这传说中死而复生的皓舒公主白昭月,难道……她真的还活着?
  还有那个自称阿瀛的女子,该是传言中的杜宛瀛,明明只是一张眉目比较清秀、多了些男子英气的脸,没有倾城倾国之姿,也无闭月羞花之貌,却始终留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像是早在梦中就已见过,想要拔出也不可能,这种自来熟让他很是无奈。
  “公子,探查得如何?”身后传来个低沉的男声。
  叶柄微微移开视线,淡淡的说:“大体有些收获,今日便启程离开。你再带人留下来……”本想说留下来留意那一袭白衣的女子,出口的却是:“留下来调查一番那杜宛瀛。”
  “是,属下遵命。”
  又看了那二人一眼,他不知为何,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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