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青城行之七谷中鹿山

第十章   青城行之七谷中鹿山
　　寿宴一过，云湘想了想，打算和沈莫欺先行告辞。此次是来贺寿的，宴席第二天就要走有些不合礼数，可平生还在山下的客栈里养着，他的病拖不得。云湘还念着要去村子里看其他人，等再过几天下雪了，大雪封山，路就不好走了。
　　洪一刀看出云湘心急，也听欧楚卿说起她有个病人在山下的镇子里，要去鹿山村。这几天天气骤冷，山路上早间已经结霜，霜冻的路到了正午过后，会变得泥泞难行。洪一刀听过“昱灵仙子”的大名，知道比起她那个不靠谱的师傅来说，是个心善的，便有心相助，着人备了些过冬的物资给她。
　　欧楚卿还念着凌雪薇的身体，想着左右自己现在找到人了，也不急于做些什么别的事，还不如跟着他们，一来说不定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二来雪薇的身体不好，有云湘在旁，也好护着一二。心里算盘打得噼啪乱响，于是自荐同行，反正去鹿山村的路他也识得。
　　平生的脸色已好了许多，人也清醒了，不似当日送来时那般苍白毫无血色，云湘用了很多法子吊着他的血气，才保得他的性命，但终不是长远之计。摄阳蛊，顾名思义，用于摄取人身上的至阳血气，这是个阴毒的法子，蛊虫靠吸取宿主的血气而活，当身上血气被吸取一光时，这人就会陷入假死状态，而宿主的身体便由蛊虫控制，施蛊者便可通过控制蛊虫拥有一大批死士。这些人将失去五感，未完成指令不死不休，届时不说救不回来，甚至只有削砍下他们的头颅才能解除蛊虫的控制。
　　摄阳蛊趋阳畏阴，冬日间活动并不剧烈，是祛蛊的最佳时间。云湘考虑过为平生祛蛊，可平生身子太弱，中蛊的时间也长，到底能不能救回来，她也没有十全的把握。
　　鹿山村在一处山坳里，这里地势平坦，又有山雪汇成的泉水可供饮用，种些瓜果蔬菜粮食什么的，平日再打打猎，可保自给自足。山里闭塞，村民偶尔会去山外的镇子上用兽皮草药换些吃食玩意，连带着也能听到些趣闻。云湘问过，平生的娘早逝，他爹在镇子上做小买卖，平生小小的就进过私塾，是村子里为数不多识字的人，平生身子瘦弱，后来便在村子里教孩子们读书，是个小先生。说起来，这几年，他也不怎么离开村子，问他病前见过什么人，吃过什么东西，也是一问三不知。
　　看来，只有去村子里找找线索了。
　　马车不方便，他们一行人只得骑马进山。到了村口秋哥将平生从马上抱下来，六儿帮扶着，让平生趴到秋哥背上去，由六儿带路。除了平生三人，其余的都是生面孔，村里的人难免有些紧张，不知道他们来此所为何事。
　　正走着，一位大娘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揪了六儿就跑。六儿被拽得趔趄，连连呼痛。云湘和沈莫欺相视一眼，皆是疑惑，他们是来救人的，这些人这般，是唱的哪出啊。
　　“这不是行秋么！哎呀呀，我道他背上驮着那个那么眼熟，可不就是平生！”
　　说话的是位老妇人，蹒跚着脚步，拄着拐走过来，拍了拍秋哥的胳膊，又看了眼平生，顿时眉开眼笑。“瞧这小脸，可比走的时候有人气多了！行秋，你们真的找到‘仙子’啦？她可是看过平生了？是怎么说呢，你们就这样回来，他可是没事了？”
　　“李奶奶，别急，我带着客人回来的，”说着用嘴努了努看着云湘，“那，这位就是昱灵仙子，可是个顶好的人，平生就是托了仙子的福，现在才这么精神呢。仙子说这病不常见，不放心大家的身体，这不，还大老远的随我们回来，就为了给大伙都看看。”
　　李奶奶听他这般说就要往地上跪，拐杖也扔到一边，连连叩头，话也带着哭音。“仙子，您是仙人在世，可怜我们这避世的村子，居然遭此横祸。几个月来，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都是和平生一样的病。可怜我那小孙子，才八岁大，就那么去了。求仙子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啊……”
　　行秋说与李奶奶的话，周围的人都听到了，也都跟着齐齐拜下来。这段日子死的人多，病的人更多，鹿山村从来没遇过这样的事，都慌了。本就是个小村子，平常有个头疼脑热的也都是自己去采点草药，再严重就是请镇上的大夫，可这次……不难想象，云湘一行人的到来，给这里的人带来了怎样的希望。
　　“行秋说的可是真的？”
　　六儿甩脱妇人的手，这才无奈地应声：“娘，是真的，仙子是好人，她来给咱治病的。”
　　云湘查看过所有病人，包括刚刚死去不久还未下葬的村民，都是身材瘦弱气血不足，周身血脉鼓胀发青。手在头骨附近几个大穴上狠压，就能感觉到头皮下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蠕动，果然都是摄阳蛊。云湘假意嘘寒问暖，查看了村里所有人，总共八十七人，竟有一半以上都被种下了蛊虫。好在时间不长，他们面上都看不出什么病征，只是最近容易疲累，都以为是忧思过度没有休息好。
　　云湘闻言点点头，开了三张药方，欧楚卿带着延子归亲自去镇上抓药。云湘又从包袱里取了两个瓷瓶交给小芽，吩咐第一副药给健康的，第二副加入青瓶的给刚病下的，第三副两个瓶子的都加，给病得最重的。小芽一一记下，招呼村民准备药罐子，凌雪薇帮不上什么忙，自告奋勇留下照顾病人。云湘点点头，只告诉她别累着，便和沈莫欺离开，打算去附近看看有什么端倪。
　　鹿山村东面是村口，再往外是出山的路，西面是峭壁，南面是一处山林，北面是青城山融雪而成的小河。村里的人不常出去，有些老人甚至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鹿山村，那么摄阳蛊便是由外面流入的。这点云湘也问过可曾有外乡人至此，秋哥言明不曾见过，村里的人世代住在这里，若是真有外乡人来，根本瞒不住。
　　如此说来，就只有北面的那条河了。摄阳蛊长在温暖环境，可遇冷却不会立刻死去，只是休眠。云湘沿河走了十几米远，并未觉得有所异常，让沈莫欺将身侧的酒壶拿来。她将酒全部倒干净，吩咐沈莫欺在河边起堆火出来，将那空罐子架在火上熏。待里里外外洁净干燥后，去河边盛了满满的河水，架在火上慢慢煮。
　　火不能大，要小火，如同炖药一般，慢慢煮，慢慢熬，水干了便再加，周而复始。云湘摘了纱巾坐在一旁看着，一连煮了两三个时辰，直到剩下小半壶的时候，将其取下来，一股脑地全倒在早就铺好的纱巾上。
　　“你瞧瞧，这些是什么。”
　　沈莫欺凑过去自己瞧，然后倒吸一口冷气，“这……这就是……咦，怎么死的这样快，这才多久，就全死了？”沈莫欺还没说完便皱紧眉头看着帕子上零零散散落着几条虫，很恶心，还在蠕动，然后就慢慢没了动静，像死了一般僵直。
　　“还没死，只是天气太冷，休眠了而已。”
　　“这就是摄阳蛊？”
　　“摄阳蛊是子母蛊，却非一对一，而是一对多，这些都是子蛊蛊虫。”说完，云湘将帕子丢进火中，噼里啪啦烧得干干净净，她自己走到河边，望着整条河水发呆。“这河里被人下了摄阳蛊子蛊的卵，雪水冰冷，即使是夏季，蛊虫也不会孵化。蛊虫耐热，村民把河水取回去饮用，因为煮的时间不够长，卵虫入了肚腹才会慢慢孵化。刚开始不会有什么感觉，只是有些疲乏而已，渐渐地便会时常头晕眼花，四肢无力，昏昏欲睡，到最后，便会真的睡死过去。”
　　“什么人会给一个村子下蛊，还是用这种掩人耳目的法子。”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不重要，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救人。”还有，除去母蛊。
　　有欧楚卿和沈莫欺帮着从镇外大量购置药材，云湘这边就不会有后顾之忧。这么多人总不能不喝水，云湘配了草药和毒药，混着河水一起煮，小芽、凌雪薇帮着打下手，将煮过的河水用用层层纱网滤过后才拿去煮药。一连几天，整个鹿山村都弥漫着浓浓的药味，不过病情得到了控制，再没有人生病。
　　可惜，纵使云湘动作再快，她也救不回所有人。
　　看着又死去的两个病人，云湘心里很是不舒服，“这不是长远之计，真要除蛊，只能灭掉母蛊，子蛊失了母蛊的联系，也会死去。”
　　话虽如此说，可母蛊在哪里，没有人知道。云湘遥遥看着从山上潺潺流下的雪水，引着众人朝山上走去。子蛊会顺流而下，母蛊必定会出现在水流之畔，只要沿河而上，总会寻到蛛丝马迹。这事在场的人只有云湘懂，即使沈莫欺不愿让她走这一遭，也是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