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弹道密码

爆炸的冲击波掀飞了半截车库顶棚，林倩被江临川拽着滚进排水沟。混凝土碎块雨点般砸在防弹背心上，她听见自己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别抬头！"江临川用西装外套裹住她后脑，金丝眼镜的碎片在火光中划出银色弧线。二十米开外，那辆焦黑的警车残骸正发出金属扭曲的尖啸，仿佛垂死的野兽在嘶吼。
林倩的瞳孔被火光灼得生疼。1999年那场爆炸案后，她曾在停尸房见过同样焦黑的车门——弹孔分布在驾驶室左侧三十度扇形区域，与此刻眼前这辆残骸的创伤位置完全重合。
"这不是巧合。"她挣开江临川的手臂，战术靴碾过燃烧的橡胶碎屑，“有人原样复刻了当年的现场。”
陈诺从浓烟中钻出，法医手套上沾满机油和血渍：“残骸内部发现半具骸骨，耻骨联合面显示死者年龄在45至50岁之间。”
林倩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父亲牺牲时正好四十八岁。
技术科的探照灯将现场照得如同白昼。当起重臂吊起变形的车门时，林倩突然抓住陈诺的镊子——门锁凹槽里卡着半枚警用纽扣，银质表面刻着"林国栋"的警号。
"这是令尊失踪时…"小王的声音戛然而止，被林倩凌厉的眼刀逼退。
江临川蹲在轮胎残骸旁，用放大镜观察地面焦痕："爆炸装置用的是黑火药，和二十年前福利院现场同源。"他突然用钢笔挑起块焦黑物质，“松香？”
"傀儡师常用的粘合剂。"陈诺的解剖刀在火光下泛着冷光，“木偶关节需要定期润滑。”
林倩的通讯器突然炸响，看守所传来的视频画面让所有人屏住呼吸。周振华在押解车上癫狂大笑，右手食指蘸着鲜血在车窗上涂抹——北斗七星的图案，第七颗星的位置正好对应她此刻站立的位置。
"他在引导我们！"江临川夺过平板电脑，“看守所到这里的路线必须经过…”
话音未落，警车残骸内部传来机械运转声。陈诺的紫外线灯穿透焦黑钢板，照出藏在油箱位置的微型投影仪。1998年缉毒案现场的画面被投映在浓烟中，持枪警员的背影突然转向镜头——本该是后脑的位置，浮现出林国栋布满弹孔的脸。
"全息投影。"技术警员擦着冷汗调试设备，“但二十年前怎么会有…”
"是胶片。"陈诺的镊子夹起半截烧焦的胶卷，“凶手把现代技术嫁接到传统媒介上。”
林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父亲总说胶片比数字更真实，因为每一道划痕都是时光的证词。当她俯身查看投影仪时，某个熟悉的编码方式突然刺入眼帘——这是父亲独创的物证编号系统。
"令尊教过你摩尔斯电码吧？"江临川突然指着胶片边缘的烧灼痕迹，“这些焦痕的间距…”
林倩摸出配枪的弹匣，用底部的锯齿沿着焦痕刮擦。当第五道划痕出现时，陈诺的解剖刀突然压住她手腕：“是硝酸银显影液的配比！”
众人冲回临时搭建的物证分析棚。当陈诺将胶卷浸泡在调配好的溶液中时，原本空白的片基上逐渐浮现出暗红色纹路——是滨江市地图，七个红点连成的北斗七星阵，每个坐标都对应着未破的悬案现场。
"第七个点在码头仓库区。"小王指着闪烁的红点，“三小时前海关报过失火的那个冷库！”
林倩抓起车钥匙的瞬间，江临川的钢笔尖抵住她颈动脉：“这么急着送死？凶手可等着收网呢。”
"让开。"林倩的配枪顶住他心口，撞针扳动的声响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陈诺突然举起紫外线灯，照向江临川的西装下摆：“张先生，你裤脚的松香颗粒和现场提取物折射率一致。”
空气骤然凝固。江临川慢条斯理地摘下破损的眼镜，桃花眼里泛着冷冽的光：“不愧是陈大法医，但你们不该查查林队长的配枪编号吗？”
林倩的扳机猛地卡住。当她翻转枪身查看铭文时，胃部突然痉挛——这不是她的配枪，而是一把编号刻着"19980905"的警用左轮，正是福利院火灾发生的日期。
"调包发生在看守所。"陈诺的镊子夹起枪柄上的纤维，“和周振华衣服的棉麻成分吻合。”
江临川突然扯开衬衫，心口处的陈旧枪伤狰狞可怖：“这个弹道痕迹，和林队长父亲的配枪完全匹配。”
林倩的耳膜嗡嗡作响。父亲牺牲那晚，法医报告确实提到子弹卡在第七根肋骨。
爆炸声再次响起，这次来自码头方向。冲天的火光将夜空染成血色，林倩踹开车门时，听见江临川在身后轻笑：“令尊当年可没教你怎么拆线型诡雷吧？”
冷藏库的卷帘门被气浪掀飞，二十具冻尸像提线木偶般吊在钢架上。每个死者脖颈都系着褪色的警用领带，随冷气摇摆的脚尖指向中央的操作台——那里摆着台老式电影放映机，胶卷盒上刻着林国栋的警号。
"别碰！"陈诺拦住要上前的小王，“地面冰层有二次冻结痕迹。”
林倩的战术手电扫过墙面，呼吸在防毒面具里凝成白霜。那些看似随意的冰裂纹，实则是用融化的雪水精心绘制的符咒——与父亲笔记本里记载的湘西赶尸术图腾一模一样。
放映机突然自动运转，泛黄的画面里出现年轻时的林国栋。他举着现场勘查板站在福利院废墟前，背后是正在搬运尸体的警员。当镜头扫过某个焦黑的窗框时，林倩突然按下暂停键——窗玻璃倒影里，父亲正把某个金属物件塞进同事口袋。
"放大这里。"她的声音在颤抖。
陈诺调整焦距的瞬间，所有人都倒吸冷气。倒影中的金属物件，正是此刻冷库里悬挂尸体的警用领带夹。
"当年参与现场勘查的共有七人。"江临川用手指丈量着屏幕，“如今还剩…”
震耳欲聋的枪声打断话语。悬挂的冻尸突然如提线木偶般抬起手臂，二十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众人。林倩扑倒小王的瞬间，子弹擦着防弹衣没入冰墙。
"是遥控击发装置！"陈诺的解剖刀插进操作台缝隙，“找信号源！”
林倩在弹雨中翻滚，看见江临川冲向放映机。当他扯出胶卷时，某根银丝突然从片盒延伸至天花板——北斗第七星的位置，正悬挂着身穿警服的尸体。
"爸！"林倩的嘶吼混着血腥味冲出喉咙。那具尸体右手的结婚戒指，在火光中泛着温柔的光泽，与母亲骨灰盒里那枚一模一样。
江临川的金丝眼镜链缠住银丝，腕表秒针突然逆向旋转。当林倩的配枪卡壳时，他像提线木偶般撞向操作台，指尖精准按下放映机的倒带键。
冻尸们的手臂骤然下垂，所有枪口同时指向自己的太阳穴。陈诺的紫外线灯扫过尸体面部，突然厉喝：“是硅胶面具！”
林倩扯下最近的面具，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面具下的脸，赫然是三个月前因抑郁症自杀的前任刑侦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