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城南福利院

林倩的配枪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枪口随着呼吸微微颤动。江临川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染血的警徽在塑封袋里折射出诡异的光斑。
"所以你是第七颗星。"林倩的食指扣在扳机上，解剖室里的血腥气突然在鼻腔复苏，“当年父亲把你安置在…”
"城南福利院，化名江小鱼。"男人扯开领带露出锁骨凹陷处的旧疤，弹孔边缘的皮肤像朵枯萎的曼陀罗，“这个弹道痕迹你应该很熟悉——九毫米警用手枪，射击距离三米。”
解剖刀划过肋骨的幻听突然刺入耳膜，林倩想起上周尸检报告上的枪伤鉴定。父亲配枪在结案后被收归装备科，弹道记录却显示在1998年9月5日有过击发记录。
暗室突然震颤，顶灯滋啦闪烁。物证箱上的封条在明灭间显出暗红色编码：B-19980905-07。林倩的战术靴碾过满地碎纸，牛皮笔记本的霉味混着血腥气直冲脑门。
“别碰！”
江临川的警告迟了半秒。林倩的手指已经掀开扉页，褪色的钢笔字突然在台灯下蠕动起来。那些原本工整的刑侦记录像是被无形的手揉皱重组，最后凝固成触目惊心的一句话：当谎言成为北斗，真相即是叛逃。
物证箱轰然倒塌，泛黄的案卷雪崩般倾泻。二十年前的现场照片铺满地面，每具尸体脖颈处都系着红丝绒缎带——与杨美玲尸检时从胃部取出的布料完全一致。
"当年专案组隐瞒了关键物证。"江临川的皮鞋踩住某张照片边缘，画面里年轻版陈诺正在给尸体做尸表检查，“七个受害者的真实死因是…”
解剖室的门突然被撞开，实习警员小王举着平板电脑愣在门口。他胸前的执法记录仪红灯闪烁，屏幕上正是临江大厦的实时监控画面。
"林队！陈法医的轮椅定位出现在老码头！"小王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他在直播拆弹！”
林倩的枪口终于垂下。江临川趁机拽过牛皮笔记本，撕下的残页背面赫然是用血画的星象图。北极星的位置钉着半枚警徽，延伸出的虚线指向乐池深处的施坦威钢琴。
"令尊的礼物。"男人用染血的手指叩击琴盖，“1998年维也纳进口的定制款，琴键底下藏着北斗计划的全部真相。”
暗门外的火舌已经舔舐到乐池幕布，焦糊味裹挟着热浪扑面而来。林倩的战术手套刚触到琴盖，腐朽的合页突然断裂。二十年前的积灰簌簌落下，琴键缝隙里渗出黑褐色液体。
"是血迹。"江临川的镊子夹起琴槌上的纤维组织，“AB型血，与老码头3号仓库地面残留完全一致。”
林倩的瞳孔猛然收缩。记忆如锋利的琴弦割裂时空——十岁那年偷穿父亲警服，在档案柜最底层见过同样血型的鉴定报告。那页纸的右下角，有用红笔勾勒的北斗七星。
燃烧的横梁砸在舞台中央，火星点燃了天鹅绒幕布。江临川突然扑向低音区琴键，染血的手指在降B调的位置重重按下。生锈的机械装置发出齿轮咬合的闷响，琴箱底板缓缓升起。
"当年他给我们上的第一课。"男人从暗格里抽出密封的胶卷盒，“在罪恶的乐章里，真相永远藏在最不和谐的音符里。”
林倩的指尖拂过胶卷边缘的锯齿，市公安局的钢印在火光中若隐若现。这是父亲殉职当天从现场取回的物证，编号却被刻意抹去。
暗室方向传来玻璃爆裂的脆响，烈焰已经吞噬整个乐池。江临川拽着林倩跃下舞台时，她看见燃烧的琴键正在地上拼出残缺的北斗七星。最末端的摇光星位置，钉着半枚带编号的警徽。
警笛声从三个街区外传来，林倩的配枪却对准了江临川的后心：“1998年9月5日当晚，你在哪里？”
男人转身时，燃烧的幕布映亮他半边脸庞。某种金属反光从他西装内袋透出，那是林倩再熟悉不过的——父亲从不离身的怀表。
"当时我躺在3号仓库的排水沟里。"江临川掀开衬衫下摆，腹部蜈蚣状的缝合疤痕还在渗血，“听着令尊的配枪打空整个弹匣。”
林倩的配枪在指尖微微颤动，枪口硝烟尚未散尽。江临川的西装领口被暗门爆破的气浪撕开豁口，露出锁骨下方形如北斗七星的陈旧疤痕。
"1998年9月5日…"她喉咙发紧，父亲牺牲前三天在值班日志上的潦草字迹突然闪过脑海——“老码头3号仓鼠洞”。
记忆碎片像被磁石吸引的钢珠般聚拢。十岁那年偷看到的警局地图，父亲用红笔圈住的老码头仓库区，那些歪歪扭扭的"仓鼠洞"标注…
"是仓号代码！"林倩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3号仓S区D洞——你们七个孩子的藏身地！”
江临川的瞳孔骤然收缩，腕表突然发出尖锐蜂鸣。他猛地扯开衬衫第二颗纽扣，露出贴着心口的微型信号发射器，红色指示灯正在疯狂闪烁。
"他们在定位！"他抓起桌上的警徽残片划开烟灰缸底部，暗格里躺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库房钥匙，“令尊把北斗计划的原始档案藏在…”
解剖室的方向传来玻璃爆裂的巨响，火光瞬间吞没走廊。浓烟中传来陈诺癫狂的嘶吼：“第七颗星必须归位！”
林倩拽着江临川滚进消防通道，燃烧的天花板碎屑雨点般砸在防弹衣上。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物证科发来的检测报告显示：杨美玲指甲缝里的红棕色残留物是产自缅甸北部的稀有红土。
"二十年前第四位受害者的旗袍盘扣里…"江临川的咳嗽声混着血腥味，“也检出过同样成分。”
他们撞开安全出口的瞬间，月光如冷水泼在脸上。林倩的战术手电扫过停车场，七辆黑色轿车呈北斗七星状包围着市局大楼，车头全部对准燃烧的鉴定中心。
"天枢到摇光。"江临川的冷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看来我的兄弟们等不及了。”
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内部系统显示档案库房遭遇入侵。监控画面里，戴着青铜傩面的黑影正用喷枪灼烧物证柜密码锁，火光中隐约可见柜门标签上的"1998-09-05"。
"调虎离山！"林倩的耳麦传来小王带着哭腔的汇报，“林队，陈法医的轮椅…轮椅里有遥控装置！”
她转身将江临川推进警车后座，引擎轰鸣声中，二十年前的旧档案在脑海自动翻页。父亲殉职当天，值班表上本该休息的陈诺被临时抽调出现场——签字栏的墨水在阳光下会显现出北斗星图。
"你们七个都是活体密码。"轮胎在弯道擦出火星，林倩从后视镜盯着江临川苍白的脸，“每个人对应警局建筑的某个区域。”
江临川的指尖抚过后颈疤痕，沾血的唇角扬起微妙弧度："当年林警官把我们领养回来，可不是做慈善。"他突然扯开左臂绷带，皮下植入的荧光编号在夜色中泛着幽蓝——“07摇光”。
警车撞开仓库区锈蚀的铁门时，林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3号仓S区的轮廓在月光下如同蜷缩的巨兽，父亲常说"最危险的地方藏着最干净的证据"。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江临川突然剧烈抽搐，暗红色血沫从鼻腔涌出。林倩托住他后脑时摸到块状凸起——颅骨接缝处埋着微型金属片，边缘已经与骨肉长在一起。
"他们在我脑子里…装了保险栓…"江临川染血的手指在空中画出星轨，“快…钢琴键…”
仓库深处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尘封二十年的老式放映机自动启动。泛黄的投影幕布上，七个少年正在接受格斗训练，父亲的身影出现在画面边缘，手里的警棍敲打着节拍器。
"注意看第三组镜头。"江临川的呼吸越来越弱，“令尊的警号…在反光…”
林倩举着配枪缓缓靠近幕布，父亲警服袖扣在某个瞬间折射出数字——050327。当这串数字输入物证柜电子锁，陈旧的铰链发出呻吟，霉变的档案袋如墓碑林立。
最上层的密封袋标注着"北斗销毁记录"，火漆印章却完好无损。林倩用解剖刀挑开绳结的刹那，七张死亡证明雪片般飘落，签发日期全是1999年9月6日。
"不可能…"她半跪在地，手电光束剧烈摇晃，“专案组档案显示你们在结案后…”
冰凉的手术刀突然贴上颈动脉，陈诺的轮椅从阴影中滑出，镜片后的眼睛泛着机械般冷光：“因为我们本该死在爆炸里，就像你父亲计划的那样。”
放映机突然切换画面，泛着雪花的监控录像显示：1999年9月5日23:17，父亲独自走进档案室，将七份尸检报告替换成伪造的死亡证明。
"他没想到我们会提前苏醒。"陈诺的刀尖刺破皮肤，“更没想到天枢早就篡改了麻醉剂量。”
江临川的咳嗽声突然停止，他抽搐着从口袋里摸出半枚警徽，用力按进物证柜侧面的凹槽。齿轮转动的声响中，暗格弹出个檀木盒，盒盖上的北斗星图缺失了摇光位。
"当年他塞给我的…不只是警徽…"江临川的瞳孔开始涣散，“还有…忏悔录…”
林倩接住坠落的檀木盒，父亲的字迹在盒内绒布上清晰可辨：“当你们看到这些，说明我终究没能战胜心魔。第七个孩子不该承受这样的命运，他的生母是…”
仓库顶棚突然坍塌，燃烧的横梁砸向放映机。陈诺在火光中狂笑："真是感人至深的父女重逢啊！"他的轮椅突然弹射出钢索，卷住檀木盒就要拖入火海。
枪声与钢索断裂声同时响起。林倩保持射击姿势，看着陈诺的轮椅撞进火堆。燃烧的檀木盒在空中划出弧线，江临川用最后力气扑上去接住，后背顿时被火星吞没。
"密码…是生日…“他焦黑的手指在盒盖上按下"0925”，林倩的生日数字。
盒内蓝光闪烁，老式录音带开始转动。父亲的声音混着海浪声传来：“小倩，当你听到这段录音，说明江临川完成了使命。1998年老码头的事故不是意外，总有人要为他们父亲的罪恶付出代价…”
林倩的耳鸣突然加剧，童年记忆如潮水倒灌。母亲总说父亲在缉毒行动中殉职，可葬礼那天的吊唁名单里，分明有杨美玲丈夫的名字——那位靠缅甸矿产发家的集团董事长。
物证袋中的红土在月光下泛起诡异光泽，与缅甸矿区土壤样本完全吻合。手机在此刻震动，技术科发来最新报告：通过骨骼比对，江临川的生母正是二十年前失踪的缅北地质学家。
"原来北斗计划是复仇…"林倩的配枪无力垂落。火场外传来警笛声，燃烧的仓库框架在晨曦中轰然倒塌，就像二十三年前老码头的爆炸重演。
江临川的残破身躯被抬上担架时，右手仍紧攥着半张烧焦的照片。林倩用镊子夹起碎片，1998年的父亲正抱着昏迷的少年站在钢琴旁，琴盖上用血写着：“第七颗星永不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