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角香燃起的青烟在石阶上投下扭曲的影子,林冬至的登山靴踩碎了几根细小的指骨。密道石壁渗出暗红黏液,像是凝固的血浆混着尸油,每走三步就能看见钉在墙上的铜铃,铃舌都被拔掉了。
"别碰。"沈青梧拦住要去摘铜铃的手,"这是镇魂铃,拔舌封口的意思。"她腰间的铜铃突然剧烈晃动,前方拐弯处传来铁链拖拽声。林冬至的手电筒扫过去,照见个佝偻背影正在往墙上钉东西。
那人穿着表舅下葬时的藏蓝寿衣,后脑勺的缝合线还在渗黑水。沈青梧甩出三枚铜钱打在尸体膝窝,表舅直挺挺跪倒在地,露出钉在墙上的东西——竟是张风干的人皮,用朱砂画着八卦图。
"活尸钉魂。"沈青梧用桃木剑挑开人皮,"这是要困住…"话没说完,表舅突然弹起身扑来,张开的嘴里窜出白毛黄皮子。林冬至抡起铜盒砸中那畜生的脑袋,腥臭的脑浆溅在石壁上,竟腐蚀出蜂窝状的小洞。
沈青梧往铜盒上撒了把香灰,盒面突然浮出狐首纹路:"果然是胡家的东西。"她扯开林冬至的衣领,肩胛骨的黄鼠狼纹已经蔓延到锁骨,“黄皮子借胡三太奶的名头作祟,这玉珏能暂时镇住你身上的仙印。”
密道深处忽然响起锁链崩断声,腥风卷着纸钱扑面而来。沈青梧拽着林冬至躲进岔路,十几只穿寿衣的黄皮子抬着口薄棺匆匆跑过,棺材缝里滴落的黑血在石板上烫出青烟。
"跟上去。"沈青梧往两人鞋底抹了尸油膏。林冬至忍着恶心踩在血渍上,发现黑血竟不沾鞋底。转过三道弯,眼前豁然出现个天然洞窟,洞顶倒挂着上百盏油灯,灯油里泡着人的手指。
薄棺停在洞窟中央,抬棺的黄皮子突然人立而起,前爪合十对着棺材作揖。棺盖缓缓滑开,林冬至差点咬破舌尖——表舅的尸体泡在墨绿色液体里,肚皮鼓得像怀胎十月,胸口趴着只通体雪白的黄皮子。
"保家仙借腹。"沈青梧压低声音,"那畜生要借尸胎还魂。"她突然将林冬至推进阴影里,自己闪身跃上钟乳石。白毛黄皮子似有所觉,转头时眼珠变成竖瞳,表舅的尸体跟着直挺挺坐起。
林冬至后背紧贴石壁,摸到块凸起的浮雕。借着微光辨认,竟是只九尾狐撕咬黄鼠狼的图案。沈青梧的铜铃声在洞顶回荡,表舅尸体突然剧烈抽搐,肚皮裂开道口子,窜出团血糊糊的东西。
那东西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洞顶油灯齐齐爆裂。林冬至被沈青梧拽着往外跑,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吱吱声。转过岔路口时他回头瞥见,密密麻麻的黄皮子正从表舅肚子里往外钻,每只背上都有张人脸。
"是伥鬼!"沈青梧往身后撒了把铁蒺藜,"活人被黄皮子吃了魂,死后还要帮着害人。"她突然刹住脚步,前方石壁上嵌着具风干的古尸,穿着萨满神袍,腰间挂着枚狐首玉珏。
林冬至的铜盒突然发烫,盒盖自动弹开。沈青梧夺过玉珏按在古尸腰间,石壁轰然洞开,露出间摆满牌位的密室。最上方的灵牌写着"胡三太爷之位",供桌上的长明灯却泛着幽幽绿光。
"胡家祖祠?"林冬至凑近看牌位下的铭文,"光绪二十三年…"字迹突然扭曲起来,牌位缝隙渗出黑血。沈青梧用桃木剑挑起供桌的黄绸,下面压着张泛黄的出马契,按着七个血手印。
林冬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契约上的生辰八字正是他的。沈青梧突然划破他手指,将血珠甩在契约上,纸面浮现第二层血字:"借尔阳寿二十载,换得仙家…"后面的字被血污糊住了。
密室突然剧烈震动,牌位纷纷倒地。沈青梧抓起供桌上的铜磬猛敲,声波震碎了扑进来的黄皮子。林冬至被拽着钻进新出现的暗道,身后传来砖石坍塌的轰鸣。
暗道尽头是条地下河,河水泛着诡异的荧光。沈青梧试了试水温:"是尸油。"她解下腰间铜铃串成简易浮标,突然盯着对岸眯起眼睛——河滩上跪着个穿红袄的女人,正在烧纸钱。
"胡翠兰?"林冬至认出来是表舅的女儿。那女人机械地转头,眼眶里塞着两团白毛,嘴角被红线缝成月牙状。她举起烧了一半的纸钱,火光映出上面的字:“换命契成,戊寅归位。”
沈青梧甩出银针钉住纸钱,纸灰却凝成个小人扑向林冬至。铜盒自动弹开,玉珏青光暴涨将纸灰人震散。对岸的胡翠兰发出尖笑,皮肤下鼓起数十个小包,眨眼间爆出满身黄皮子。
"她三年前就死了。"沈青梧往河里撒了把朱砂,"现在的肉身是黄皮子披的人皮筏。"尸油河突然沸腾,无数苍白手臂破水而出。林冬至的铜盒脱手飞出,在半空划出青色弧线,重重砸在对岸石碑上。
石碑应声裂开,露出个青铜匣子。胡翠兰发出凄厉嚎叫,身体迅速干瘪成张人皮。沈青梧趁机拽着林冬至跳进尸油河,刺骨的寒意瞬间浸透骨髓,林冬至看见河底沉着密密麻麻的棺材,每口棺材都拴着红绳。
铜铃声再次响起时,他们已经爬上岸。沈青梧的藏青棉袍结满冰碴,从青铜匣里取出卷兽皮:"是胡家族谱。"她抖开泛黄的皮子,最后几行字让林冬至浑身发冷——“胡老三戊寅年七月十五卒,阳寿转予林广福。”
"我爹他…"林冬至的质问被爆炸声打断。对岸亮起盏白灯笼,穿寿衣的老头正朝他们作揖,脸上贴着张黄表纸,写着林冬至的生辰八字。沈青梧点燃族谱扔进尸油河,火光中浮现出父亲的身影,正被铁链锁在棺材里。
"五毒煞成了。"沈青梧盯着林冬至后颈蔓延到耳根的青紫纹路,"子时前找不到镇物,你就得替那老畜生躺进棺材。"她突然割破手腕将血涂在玉珏上,狐首纹路竟活过来似的开始游走。
地下河开始倒流,青铜匣里传出指甲抓挠声。林冬至握紧铜盒,突然听见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冬子,盒底夹层…"他猛地抠开盒底,掉出半块雕着狐仙的玉佩,与他从小戴着的另一半严丝合缝。
沈青梧看到玉佩脸色骤变:"沈家的聘礼怎么在你这?"她扯开衣领露出相同的半块玉佩,两只狐首恰好能拼成对拜姿势。河对岸的白灯笼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亮起无数绿莹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