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轿模型在三眼乌鸦的注视下突然膨胀,竹篮里的腐烂苹果滚落满地。林冬至拽着沈青梧后退三步,老太太的孝服突然渗出黑血,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纸扎衣。
"三更天,鬼门开——"老太太的声调变成男女混音,挎着竹篮步步逼近,"新郎官儿,该换喜服了…"她掀开第二层红布,底下是件血渍斑斑的戏服,领口缝着圈人牙。
沈青梧突然甩出铜钱剑:"破!"剑尖刺中竹篮的瞬间,红轿模型炸成纸灰。老太太发出猫头鹰似的怪笑,溃烂的脸皮簌簌掉落,露出下面青灰色的黄鼠狼头骨。
林冬至的狐瞳突然刺痛,看见废墟四周立着七盏白灯笼。每盏灯笼都裹着人皮,烛火在眼窝位置跳动。沈青梧往他手里塞了把犀角粉:“撒在脚边!”
腥风卷着纸灰扑面而来,灯笼突然飘向半空。林冬至听见戏班子吹拉弹唱的声响,可四周分明空无一人。沈青梧拽着他躲到断墙后,月光下浮现出支送亲队伍——八个纸扎人抬着红轿,腮红涂得像血,脚尖点地三寸飘。
"别喘气。"沈青梧捂住他口鼻。送亲队伍经过时,轿帘被阴风吹起,林冬至看见里面坐着个盖红盖头的新娘,绣鞋尖上缀着青铜铃铛。更骇人的是新娘怀里抱着个陶罐,罐口伸出只泡胀的婴儿手。
队伍消失在林间时,沈青梧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的黑血里裹着金毛。她摸出个瓷瓶倒药丸,林冬至瞥见瓶底照片上的萨满少女——与沈青梧眉眼有七分相似。
"那是你?"林冬至攥住她手腕。沈青梧甩开他的手,铜铃耳坠叮当作响:"二十年前,我也是被选中的镇物。"她扯开领口,锁骨位置刻着圈朱砂契文,“你们林家造的孽,要用七代人血来偿。”
夜枭的叫声撕破寂静,远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沈青梧突然拽着林冬至蹲下,两人头顶掠过个黑影——是只独耳黄皮子叼着半截红绳,绳头拴着刻生辰八字的铜钱。
"跟上去。"沈青梧往嘴里塞了片参片,"它要去送聘礼。"林冬至的狐瞳在黑暗中视物如昼,看见黄皮子后腿沾着新鲜泥土,毛上粘着片碎布——正是周小满失踪时穿的牛仔外套。
穿过枯树林时,林冬至踩到块硬物。扒开积雪,底下是半截石碑,刻着"戊寅年胡三太爷行宫"。沈青梧用铜钱刮掉青苔,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婴孩手印:“就是这儿。”
前方豁然出现座废弃戏楼,飞檐上蹲着石雕黄皮子。黄皮子钻进戏楼门缝的瞬间,二楼突然亮起盏红灯。林冬至听见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分明是表舅出殡那晚,棺材里传出的阴戏调子。
沈青梧摸出罗盘,指针疯狂旋转:"阴人娶亲,活人填房。"她突然拽住林冬至的衣领,“你爹当年逃过献祭,如今轮到你了。”
戏楼门廊的蛛网突然无风自动,林冬至的狐瞳看见无数白丝从梁上垂落——每根丝都拴着片人指甲。沈青梧甩出火折子点燃犀角粉,火焰窜起三尺高,烧出个焦黑人形。
"走侧门。"沈青梧踢开堆满纸灰的角门。后台化妆镜映出两人身影的刹那,镜面突然渗出血珠。林冬至看见镜中自己穿着血色喜服,身后站着个盖红盖头的新娘——盖头下露出沈青梧苍白的脸。
铜铃声骤然响起,沈青梧的铜钱剑劈碎镜子:"闭眼!是魇术!"镜片飞溅的瞬间,林冬至瞥见墙角立着个等人高的纸扎新郎,胸前别着朵白花,花心是颗干瘪的猫眼。
戏台方向传来木屐声,沈青梧拽着林冬至藏进戏服柜。柜门缝隙里,他们看见个驼背老头提着白灯笼上台,灯笼上写着"囍"字。老头解开戏台中央的红绸,露出口描金棺材——正是表舅下葬时用的那口。
"吉时到——"老头敲响人皮鼓,鼓面纹着三眼乌鸦,"请新人换装——"棺材盖缓缓滑开,表舅的尸体穿着旦角戏服从棺中坐起,脖颈缝合线里钻出白毛。
林冬至的狐瞳刺痛,看见尸体后颈钉着枚青铜钉。沈青梧突然掐他虎口,用口型说:"镇魂钉。"戏台两侧的幔帐无风自动,露出后面整排的纸扎人——每个都顶着亲戚们的脸,包括已经死去的周小满。
驼背老头从怀里掏出个陶罐,罐里泡着截婴儿手臂。他用毛笔蘸着血水在表舅额头画符,尸体突然睁眼,瞳孔泛着绿光:“冬子…冬子…”
沈青梧猛地推开柜门,铜钱剑直取老头后心。老头却像背后长眼似的侧身避开,灯笼照出他的脸——竟是本该躺在停尸房的周瘸子,溃烂的左眼窝里趴着只独耳黄皮子。
“沈家丫头,”周瘸子咧嘴笑出满口黑牙,"当年你爹把我做成活尸,没想到还有今天吧?"他掀开戏服,胸膛上缝着张人皮,皮上画满契文——正是青铜鼎里缺失的那块。
沈青梧的竖瞳泛起青光:"原来是你偷了镇物。"她甩出墨斗线缠住棺材,线绳触及表舅尸体的瞬间,缝合线里的白毛突然暴长。林冬至抄起戏台上的铜锣砸过去,白毛触到铜器发出烙铁淬水的声响。
周瘸子敲响人皮鼓,纸扎人齐刷刷转头。林冬至的狐瞳看见每个纸人天灵盖都钉着银针,针尾拴着红线连到棺材底部。沈青梧割破掌心,血抹在铜钱剑上:“破阵眼!”
林冬至冲向棺材时,表舅的尸体突然弹起,戏服水袖里甩出几十根缝尸线。沈青梧的铜钱剑削断半数,仍有几根缠住林冬至脚踝。线头扎进皮肉的瞬间,他看见走马灯似的幻象——父亲跪在老宅烧黄表纸,周瘸子往火盆里扔着带血的翡翠扳指。
"发什么呆!"沈青梧掷出犀角钉穿尸体眉心。林冬至趁机掀翻棺材,底部赫然镶着块青铜板,板上凹槽形状与沈青梧心口的残片完全吻合。
周瘸子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独耳黄皮子从他眼窝钻出。戏楼梁上落下无数白丝,每根都缠着片带血的指甲。沈青梧将青铜残片按进凹槽,整个戏台突然震动,描金棺材里溢出腥臭的血水。
"快走!"沈青梧拽着林冬至跳下戏台。血水中浮出个青铜匣子,匣盖弹开的刹那,他们听见地底传来铁链崩断的巨响。周瘸子的身体突然膨胀,皮肤下钻出密密麻麻的白毛,眨眼变成个三米高的黄鼠狼尸。
戏楼门窗突然被纸人堵死,林冬至的狐瞳看见二楼看台站着个穿孝服的老太太——正是竹篮婆。她挎着的新竹篮里摆着七颗人头,最上面那颗竟是沈青梧父亲的模样。
"沈怀山的头,养了二十年总算能用。"竹篮婆的指甲划过人头天灵盖,"丫头,三太爷给你备了嫁妆…"她掀开第二层红布,底下是件绣满契文的血嫁衣。
沈青梧突然暴起,铜钱剑在空中划出北斗轨迹:"天地清明,破!"剑尖刺中血嫁衣的瞬间,戏楼顶棚轰然坍塌。月光透过破洞照在青铜匣上,匣中翡翠扳指突然飞起,精准地套进林冬至的手指。
周瘸子化成的尸怪发出惨叫,白毛在月光下燃烧。竹篮婆的竹篮突然炸裂,七颗人头滚落戏台,每颗都睁开血红的眼睛。沈青梧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珠在空中凝成镇魂钉的形状。
"就是现在!"她抓住林冬至的手按在青铜板。翡翠扳指与凹槽严丝合缝,戏台地板突然塌陷,露出个冒着寒气的暗河。河水裹着碎冰奔涌,水底沉着无数青铜匣,每个都刻着不同的生辰八字。
尸怪在月光中化作飞灰,竹篮婆尖叫着跳进暗河。沈青梧突然踉跄倒地,后背的金毛已经蔓延到脖颈:"快…水下有…"她咳出的血里带着冰碴,皮肤下鼓起游动的白影。
林冬至背起她跳进暗河,刺骨的寒意让他差点昏厥。狐瞳在黑暗中看见河底有条青铜锁链,锁链尽头拴着具石棺——棺盖上刻着"戊寅年胡三太爷正位",与老祠堂供桌下的镇物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