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林轩后颈的淤青在强光下泛着诡异的紫，陈晓暖的钢笔尖悬在笔录本上。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老徐拎着物证袋进来，防化服上的水珠在地面拖出蜿蜒痕迹。
"赵明辉指甲缝的皮肤组织比对结果。"法医用镊子夹出透明证物袋，里面是半片带纹路的表皮，“和五年前红山养老院火灾案死者创口残留物匹配。”
陈晓暖的余光瞥见林轩喉结滚动。空调出风口的嗡鸣声中，男人缠着绷带的右手突然抽搐，纱布缝隙渗出黄褐色液体。
"林先生需要处理伤口。"她合上案卷站起身，金属椅腿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小王，带他去医务室。”
年轻警员推门进来时，林轩突然抓住桌沿："十一点二十三分那通电话，老赵说资料在…"他的指甲深深掐入木质桌面，“在打印机碳粉盒里。”
陈晓暖猛地攥紧物证袋。潮汕砂锅粥店的监控画面在脑海闪回——赵明辉离席时确实碰倒了服务员手中的碳粉箱，灰色粉末在他深色西装上格外显眼。
"看着他。"她将配枪拍在老徐掌心，抓起对讲机冲向证物室。凌晨四点的走廊回荡着脚步声，应急灯在证物柜玻璃上投下扭曲光影。
技术科同事正在扫描血衣，陈晓暖径直走向贴着"华宇广告公司"标签的物证箱。打印机碳粉盒表面凝结着血痂，她戴上橡胶手套轻旋盒盖，细碎的粉末间隐约露出金属反光。
"镊子。"她伸手的瞬间，证物室灯光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碳粉盒滚落的声响，陈晓暖侧身翻滚，后脑勺擦着破空而来的铁器撞在档案柜上。
应急灯亮起的刹那，她看见穿保洁服的男人正举着消防斧。斧刃劈在刚才站立的位置，劈碎了装满血衣的物证箱。陈晓暖抬腿踢中对方膝弯，在对方踉跄时扯下他的口罩——溃烂的嘴角残留着灰色碳粉。
"吴振邦的人！"她对着闻声赶来的警员大喊，手指摸到碳粉盒里冰凉的金属片。袭击者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紫斑，挥舞的消防斧在墙面劈出火星。
陈晓暖撞开通往天台的门，暴雨劈头盖脸砸下。金属片在探照灯下显出钥匙形状，边缘刻着"鑫海仓储B-17"的激光编码。身后传来重物坠楼声，她扑到栏杆边，看见袭击者扭曲的肢体砸在警车顶棚，紫黑色的血顺着雨刷器流淌。
"是急性中毒。"老徐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他口腔里检测出氰化物胶囊！”
陈晓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钥匙在掌心勒出血痕。当她转身时，发现林轩正倚着天台门框，绷带不知何时散开，露出溃烂的掌心上用记号笔写的数字——B-17。
"你果然知道。"她举枪对准男人的眉心，“赵明辉用命换来的秘密，够买你几次死里逃生？”
林轩的笑声混在雷声里："陈队长，这把钥匙开的是地狱的锁。"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的黑血被雨水冲淡，"吴振邦的账本，老会计的命，还有…"他的瞳孔突然扩散，“你父亲真正的死因。”
闪电划破天际的刹那，陈晓暖看见他脖颈的紫斑正在蔓延。男人摇晃着后退，脚跟已经悬在天台边缘。她扑过去拽人的瞬间，子弹击碎他们头顶的储水箱，温水混着鲜血浇透全身。
特警队的探照灯从对面大楼扫来，陈晓暖拖着昏迷的林轩滚进楼梯间。男人的体温烫得惊人，后颈淤青处鼓起鸡蛋大小的肿块。她扯开他的衣领，三道排列成三角形的针孔在紫斑间若隐若现。
"和殡仪馆尸体同样的注射痕迹。"赶来的老徐倒抽冷气，“这是…”
"活体实验。"陈晓暖撕开急救包，"五年前红山养老院火灾，三十七具尸体都有这种针孔。"绷带缠到第三圈时，林轩突然睁眼，溃烂的右手死死扣住她的手腕。
"鑫海仓储…冷藏车…"他的瞳孔交替收缩，"吴振邦在转移…"话未说完便陷入抽搐，嘴角涌出的黑血在地面蜿蜒成诡异的符号。
警笛声划破雨夜时，陈晓暖正盯着监控屏幕。鑫海仓储的平面图在眼前展开，B区冷库的温控记录显示最近三天持续降温至零下四十度。她摸出从碳粉盒取出的钥匙，金属齿痕在灯光下泛着冷芒。
"突击队就位。"特警组长检查着破门锤，“但吴振邦的律师团正在赶来的路上。”
陈晓暖将配枪上膛："等他们到了，记得准备好物证袋装手铐。"防弹衣的搭扣发出轻响，她瞥见昏迷在医务室的林轩，男人脖颈的紫斑已经蔓延至下颌。
冷藏库的寒气扑面而来时，陈晓暖想起父亲书柜里那本《制冷工程手册》。2003年盛夏，陈国华总把空调开到十六度，说是要模拟某种存储环境。此刻眼前成排的冰柜正冒着白雾，柜门上的编码从B-17-01到B-17-37。
"开柜！"她的声音在冷库回荡。当第一个冰柜被撬开时，年轻的警员突然干呕着后退——整柜冷冻的肾脏浸泡在淡黄色液体中，标签上的捐赠日期全是2003年8月。
老徐的镊子夹起玻璃罐："三十七个供体，全部来自当年儿童福利院火灾遇难者。"他的呼吸在防毒面具里凝成白霜，“但吴振邦的移植手术记录显示…”
"他用了双倍数量的器官。"陈晓暖的战术靴碾碎冰渣，“剩下那三十七份在哪？”
第二个冰柜弹开的瞬间，冲锋枪子弹击碎了顶灯。穿防化服的枪手从货架后冲出，弹壳坠地声在密闭空间震耳欲聋。陈晓暖翻滚到叉车后方，看见领头的枪手脖颈已经布满紫斑。
"他们撑不了多久！"她对着对讲机喊，"拖住！"霰弹枪轰碎冰柜的巨响中，陈晓暖扑向B-17-19号冰柜。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冷柜自动弹开，成摞的账本上放着个老式录音机。
吴振邦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陈警官，令尊当年收钱时可没这么…"子弹击穿录音机的刹那，陈晓暖看见账本夹层里的照片——父亲抱着个穿病号服的女孩站在福利院废墟前，日期是火灾后第三天。
"陈队！"老徐的惊呼从身后传来。陈晓暖转身时，看见防化服枪手正将喷火器对准成排冰柜。她撞开对方的同时，烈焰舔舐着账本飞扬的纸页，父亲的脸在火光中扭曲成痛苦的表情。
冷藏库大门被撞开的瞬间，律师团的闪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吴振邦的轮椅碾过满地冰渣，昂贵的手工西装裹着枯槁身躯：“陈警官，这些可是合法医疗捐赠。”
陈晓暖举起烧焦的账本残页："2003年8月17日，你向陈国华转账三百七十万。"她的枪口对准老人眉心，“三十七个孩子的买命钱。”
轮椅突然发出机械运转声，吴振邦枯瘦的手按下扶手机器人的尸体倒在血泊中，后颈赫然是同样的三角形针孔。
"令尊的手术刀很稳。"老人笑着扯开衬衫，胸口蜈蚣状伤疤泛着紫红，"他取器官时，那些孩子的心脏还在跳。"他的瞳孔突然扩散，嘴角涌出黑血，“就像现在…你的心脏…”
陈晓暖扣动扳机的瞬间，轮椅扶手里射出的钢针擦过她耳际。特警队的催泪瓦斯灌满冷库时，她看见吴振邦瘫软的尸体滑下轮椅，枯槁的手指指着某个方向。
B-17-37号冰柜在浓烟中自动开启，陈晓暖的瞳孔在防毒面具后骤然收缩——冷冻的警用配枪浸泡在福尔马林中，枪身编号正是父亲殉职时登记丢失的那支。
法医实验室的紫外线灯管嗡嗡作响，陈晓暖隔着防护面罩凝视操作台上的配枪。福尔马林溶液在枪管表面凝成水珠，顺着编号"030817"的凹槽滑落，在金属台面洇开一小片水渍。
"弹道检测结果出来了。"老徐推门进来，防化服在身后拖出窸窣声响，"和五年前红山隧道枪击案残留弹壳完全匹配。"他将平板电脑递过来，屏幕上是弹痕对比图，“你父亲当年击毙的毒贩…”
"是被这把枪杀的。"陈晓暖的橡胶手套抚过枪身，残留的有机组织在紫外线下泛着荧光，“但档案记录他当时用的配枪编号是030815。”
实验室突然陷入黑暗，备用电源启动的瞬间，陈晓暖瞥见窗外掠过的黑影。她撞开老徐的瞬间，消音子弹击碎培养皿，福尔马林溶液裹着碎玻璃溅在防护服上。对讲机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警报声，技术科走廊回荡着杂乱的脚步声。
"B2停车场！"安保主任的吼声带着电流杂音，“有辆车强闯闸机！”
陈晓暖扯掉碍事的防护面罩，配枪在掌心泛着刺骨寒意。当她冲下消防通道时，看见那辆黑色商务车正撞飞路障，副驾驶车窗探出的枪管喷出火舌。子弹击中她脚边的瞬间，腕间突然传来剧痛——林轩不知从哪窜出来拽着她滚进绿化带。
"你疯了？"男人将她按在冬青丛后，溃烂的右手还在渗血，“他们用的是穿甲弹！”
陈晓暖甩开他的手，看见商务车后窗闪过吴振邦律师的脸。那个总是一丝不苟梳着背头的男人，此刻正用白手帕捂着口鼻，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阴鸷如毒蛇。
"是来销毁物证的。"她给配枪换上实弹夹，“你早就知道这把枪的秘密。”
林轩突然笑出声，喉结处的紫斑在路灯下泛着幽光："陈队长现在才想起来审我？"他指了指商务车消失的方向，“那辆车会在三分钟后经过文化广场，车载导航系统半个月前就植入了定位程序。”
陈晓暖的枪口顶住他下颌：“你最好祈祷这次不是调虎离山。”
警笛划破夜空时，商务车正试图冲进跨江大桥的车流。陈晓暖的警车从匝道斜插过来，防撞杠擦着护栏迸出火星。后视镜里，林轩苍白的面容忽明忽暗，指节在安全带扣上敲击出某种节奏。
"他们在等涨潮。"男人突然开口，“后备箱有防水袋。”
陈晓暖猛打方向盘避开迎面而来的集装箱车：“说人话！”
"吴振邦的私人会计今早失踪了。"林轩的指甲抠进真皮座椅，"那家伙知道所有海外账户…"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打断他的话，商务车突然急刹甩尾，后车门弹开的瞬间，三个银色保险箱滚落江堤。
陈晓暖踹开车门跃上护栏，江水在十五米下的黑暗中翻涌。夜视镜里，潜水员正将保险箱系在快艇后方，螺旋桨搅起的水花泛着白沫。她举枪瞄准的刹那，对岸探照灯突然亮起，强光晃得睁不开眼。
"小心！"林轩的吼声和枪声同时炸响。陈晓暖侧身翻滚，子弹擦着耳际没入江水。当她回身反击时，看见林轩捂着左肩跌坐在防洪堤上，血从指缝渗出染红白衬衫。
"苦肉计不错。"她换弹夹时冷笑，“但下次记得避开大动脉。”
潜水员的快艇突然失控打转，探照灯照亮船尾割断的牵引绳。陈晓暖的子弹击穿引擎盖，汽油在水面燃起幽蓝火焰。当她摸到江堤边缘时，发现系在礁石上的防水袋——里面是烧焦的账本残页和带血的U盘。
林轩的喘息声从背后传来：“现在能给我找件干净衣服了吗？”
审讯室的顶灯第七次闪烁时，陈晓暖将现场照片拍在桌面。照片里烧焦的快艇残骸上，半枚指纹清晰可见。
"这是吴振邦管家的右手食指指纹。"她的钢笔尖点在照片边缘，“三个小时前，他溺死在自家浴缸里。”
林轩换了件oversize的连帽卫衣，袖口垂落盖住手背针孔：“陈队长该不会认为，我有本事隔着十公里杀人？”
"但你有本事黑进殡仪馆监控。"陈晓暖调出平板电脑，"上周四凌晨两点十七分，有人用管理员权限删除了B区冷库的访问记录。"她将屏幕转向男人，“而当时你的手机信号正好在殡仪馆西墙外。”
男人突然倾身向前，紫斑在颈动脉处跳动："想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他染血的绷带擦过案卷，“三十七个冰柜被装车运走时，有个穿白大褂的人往运输单上盖章——那枚公章边缘缺了个角，和儿童医院二十年前的急救章一模一样。”
陈晓暖的钢笔尖在纸上戳出墨点。记忆如锋利的冰锥刺入脑海，2003年那个暴雨夜，父亲浑身湿透地回家，白大褂下摆沾着褐色污渍。当时他解释说是抢救病人时沾到的碘酒，但此刻回想起来，那分明是…
"陈队长！"物证科技术员撞开门，“殡仪馆运尸车找到了！”
陈晓暖霍然起身时，林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带上防毒面具。"他的瞳孔在灯光下收缩成针尖，“那些尸体…会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