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剑刺穿阿彩心脏的刹那,翡翠嗡鸣声化作实质化的音浪。陈默的耳膜被震得渗出血丝,握剑的手掌被木质纹理反向缠绕。阿彩石化到脖子的躯体突然迸裂,飞溅的木刺在岩壁上钉出北斗七星图案,最末的摇光位正对着矿道深处的裂缝。
"哥…"裂缝里传来妹妹的呼唤,带着水井回音般的空洞。陈默踉跄着扑向裂缝,钥匙在掌心烫出焦糊味。借着手机电筒光,他看见二十米深的矿坑底部躺着具青铜棺,棺面镶嵌的翡翠正与钥匙产生共鸣。
攀着生锈的升降梯钢索下滑时,陈默的裤脚被暗处伸出的手拽住。那截腐烂的手臂上套着九十年代款式的海鸥表,表盘指针逆时针疯转。他蹬开腐尸的瞬间,整条钢索突然绷断,下坠时后腰撞在凸起的翡翠原石上。
青铜棺盖布满抓痕,最深处嵌着半枚玉蝉。陈默的钥匙刚触到棺椁,暗河方向突然传来铁链绞动的巨响。棺内渗出黑水,裹着张泛黄的照片浮上水面——竟是父亲年轻时站在矿洞口的合影,背景里七个戴安全帽的工人,面容都与太叔公有七分相似。
“陈家欠的债,该还了。”
沙哑的嗓音在头顶炸响,陈默抬头看见守砂婆倒挂在矿洞顶端。老人枯瘦的手指间垂着串青铜铃,每只铃铛都刻着生辰八字。她突然松手坠落,道袍鼓风展开时露出后背——整片皮肤纹着北斗吞尸图,第七颗星的位置赫然是陈默的胎记形状。
陈默侧身躲过扑击,守砂婆的指甲在棺面刮出火星。她喉咙里发出蛇类般的嘶嘶声,纹身中的北斗突然开始蠕动:"当年矿洞塌方,七条人命换你爹逃出生天…"话音未落,七个矿工亡魂从岩壁渗出,安全帽下的脸已腐烂见骨。
铜钱剑劈中亡魂的瞬间,陈默的虎口震得发麻。亡魂化作血雾重组,矿灯的光束里浮现出二十年前的场景:父亲攥着带血的翡翠夺路狂奔,身后传来塌方的轰鸣与惨叫。血雾聚成箭头指向棺内,陈默这才发现棺底暗藏夹层。
掀开隔板的瞬间,血腥味扑面而来。夹层里整齐码放着七盏犀角灯,灯油凝固成琥珀状,每块"琥珀"中都封着枚翡翠扳指。陈默的手机突然自动播放录音,电流杂音里传来父亲临终的嘶吼:“…不能集齐七盏灯…”
守砂婆的铃铛突然齐声尖啸,亡魂们化作血蟒缠住陈默四肢。他挣扎间碰倒犀角灯,灯油遇空气立刻挥发成绿雾。雾中浮现七个穿矿工服的身影,脖颈都套着浸血的麻绳。
"替死鬼…"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想起村志记载的续命邪术。亡魂们的麻绳突然飞射而来,却在触碰他胎记的瞬间燃起青火。趁此间隙,他抓起两盏犀角灯砸向守砂婆,灯油泼洒在北斗纹身上引发爆燃。
凄厉的尖叫声中,守砂婆的皮肉如蜡油般融化,露出森森白骨。陈默趁机冲向升降梯,却发现钢索早已腐烂。亡魂们聚成的血潮在身后翻涌,逼近时突然被某种力量撕开缺口。
“这边!”
林小满的残破傀儡身从岩缝钻出,道袍只剩半边布条。它拽着陈默跳进暗河支流,腐尸的恶臭扑面而来。湍急的水流中,陈默瞥见傀儡后颈插着半截槐木钉——正是当初钉在阿彩心口的那枚。
暗河分岔口立着块界碑,碑文被青苔覆盖。傀儡突然发力将陈默推向左侧水道,自己则被追来的血潮吞没。陈默在漩涡中挣扎时,摸到藏在胸口的半本族谱正在发烫。
当他在浅滩搁浅时,月光照亮了前方建筑——竟是村中废弃的土地庙。只是庙门贴着崭新的封条,朱砂符咒在月光下泛着血光。陈默的钥匙突然震动,指引他绕到庙后荒井。
井沿的抓痕间卡着枚翡翠耳坠,与母亲常年佩戴的那对一模一样。陈默顺着井绳下滑到一半,听见井底传来妹妹哼唱的童谣。绳结突然松动,他坠落时抓住凸起的井砖,指尖摸到砖缝里塞着的油纸包。
油纸里裹着本泛黄的日记,扉页写着母亲的名字。陈默借手机微光翻阅,浑身血液瞬间凝固——1998年6月17日的记录里,母亲详细记载了如何用七星替命术,将矿难死劫转移到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井水突然暴涨,漂浮的纸钱打着旋儿聚成人形。陈默踩着井壁凹陷处向上攀爬,纸钱人却拽住他的脚踝。日记本落水的瞬间,他看见母亲年轻时的脸从纸钱中浮现,唇角沾着黑血。
“阿默要当个乖孩子…”
熟悉的语调让陈默动作一滞,纸钱人趁机缠上脖颈。窒息之际,井口突然垂下条捆尸索,林小满残存的半截傀儡身正用牙齿咬着绳索。陈默抓住救命绳索时,傀儡的眼眶里突然滚落两滴混着尸油的血泪。
土地庙偏殿的梁柱上悬着七具风干猫尸,每只猫爪都套着翡翠指环。陈默的钥匙在此刻发出蜂鸣,指引他挪开供桌下的青砖。砖下埋着个陶瓮,瓮中浸泡着七枚带牙印的青铜铃。
当第一枚铜铃被取出时,庙外突然阴风大作。陈默转头看见妹妹站在门槛外,白裙下摆滴着井水,掌心的守宫砂燃着幽蓝火焰。她歪头露出诡异的微笑,抬手时腕间铜铃与陶瓮中的铃铛同时震响。
“哥哥怎么不回家呀?”
女孩的声音带着井水的回响,脚尖点地飘进庙门。陈默攥紧铜钱剑后退,发现妹妹的瞳孔已变成翡翠般的幽绿色。她每走一步,地砖缝隙就渗出黑水,水中浮动着矿工安全帽的碎片。
"阿彩姐姐说…"妹妹突然加速扑来,指甲暴涨三寸,“要把你的心放进生魂灯!”
铜钱剑格挡的瞬间,陈默闻到妹妹身上浓重的尸臭味。她喉咙里发出守砂婆的沙哑笑声,天灵盖突然裂开,钻出条沾满脑浆的血蛭。陈默侧头闪避时,血蛭的倒刺擦过耳垂,火辣辣的疼痛直窜太阳穴。
供桌上的猫尸突然集体炸开,翡翠指环飞射而来。陈默翻滚躲闪时,陶瓮被指环击碎,七枚铜铃滚落满地。妹妹发出痛苦的尖叫,皮肤下鼓起数十个游走的包块,某个瞬间她的眼神突然恢复清明。
“哥…快摇铃…”
真实的哭喊转瞬即逝,陈默抄起最近的铜铃猛摇。其余六枚铜铃产生共振,声波凝成肉眼可见的涟漪。妹妹体内的血蛭疯狂扭动,最终破体而出时带出大团黑色发丝。
陈默趁机抛出捆尸索,却在缠住妹妹腰身的瞬间被井水腐蚀断裂。土地庙开始剧烈摇晃,梁上猫尸接连坠落。他抱起妹妹冲向庙门,发现门槛不知何时变成青铜棺盖,表面刻满生辰八字。
"走不掉的…"妹妹突然咬破舌尖,血珠弹在陈默的胎记上。灼痛感让他松手的刹那,女孩纵身跃入突然出现的井口虚影。陈默的钥匙脱手飞去,跟着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当啷——
钥匙落地的回声传来时,陈默发现自己站在老宅天井里。八口黑棺仍呈八卦排列,只是棺盖全部敞开。母亲瘫坐的蒲团上积满雨水,怀里的铜钱衣正在融化,每枚铜钱都渗出沥青般的液体。
正厅的门帘无风自动,露出背后那面贴满黄符的墙。陈默的胎记突然剧痛,墙皮大块剥落,露出藏在里面的神龛。七盏犀角灯在神龛中幽幽燃烧,灯油里浮沉着七枚带牙印的翡翠扳指。
最中央的灯盏突然爆出灯花,火苗里浮现父亲扭曲的脸。陈默伸手触碰的瞬间,整座宅院的地面开始塌陷。他坠入冰冷刺骨的水中,看见无数矿工亡魂在四周游荡,手中都牵着浸血的麻绳。
“时辰到了…”
七个方向同时响起太叔公的声音,陈默的四肢被麻绳缠住往不同方向拉扯。肺里的空气即将耗尽时,铜钱剑突然自行动作,斩断麻绳的瞬间割破他的掌心。血珠融入水中,亡魂们突然面露惧色,让出一条通道。
通道尽头是口朱漆棺材,棺盖被七枚槐木钉封死。陈默的钥匙插入棺缝的刹那,耳边响起阿彩的叹息:“其实我才是第七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