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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倒影人间

引魂铃 天宝 2025-02-25 20:05
陈默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反烧的线香突然爆出几点火星。供桌上的烛泪逆流而上,在凝固的蜡油里凝成"申时三刻"的篆字。土地庙的门槛外传来细碎脚步声,像是有人拖着浸水的麻绳在青石板上挪动。
“阿默!”
大伯的喊声惊飞檐角铜铃,陈默抬头看见他道袍下摆沾满黑泥。那些泥浆在月光下泛着油光,蜿蜒出类似地下暗河的纹路。大伯的桃木剑插在腰间,剑柄缠着浸血的纱布,掌心伤口还在渗血。
"收拾东西。"大伯抓起香炉里的反烧线香,三根香突然同时折断,“九婆在祠堂起尸了。”
话音未落,村口老槐树的枝桠突然剧烈摇晃。月光穿过叶隙,在地面投下无数细长的人影。陈默的手机又震了一下,新短信显示着四年前的日期:“祠堂井水漫了。”
"拿着。"大伯抛来串五帝钱,铜钱边缘沾着暗红色血渍,“等会看到什么都别应声,听到你妈喊你也别回头。”
穿过村道时,陈默发现每户门楣都贴着褪色的镇煞符。符纸上的朱砂褪成暗褐色,像是干涸的血迹。经过自家老宅时,他听见墙内传来剪刀裁纸的声响,妹妹的剪影映在窗纸上,手里握着把足有三尺长的铁剪。
祠堂的青铜门环上缠着红线,线头浸在门前的血洼里。大伯咬破指尖在门板上画符,血迹刚触到木头就发出烙铁灼烧的"滋滋"声。门缝里涌出腥臭的黑雾,陈默颈间的铜钱突然发烫,烫得他后颈的北斗胎记火烧火燎地疼。
“开!”
大伯一脚踹开祠堂门,浓雾中浮着七盏白灯笼。供桌上的祖宗牌位全部倒扣,香炉翻倒在神龛前,香灰撒成个扭曲的"囚"字。九婆盘坐在太叔公的紫檀灵位前,蛇尾缠着母亲的腰,青黑鳞片刮擦着地砖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时辰正好。"九婆转过脸,褶皱里嵌着的鳞片折射青光。她枯槁的手掌按在母亲天灵盖,指甲缝里渗出墨绿色黏液,“陈家欠的债,该用至亲骨血来偿了。”
陈默刚要冲上去,大伯的五帝钱突然飞出击中九婆手腕。铜钱嵌入鳞片缝隙,爆出串蓝绿色火星。母亲突然睁开眼,瞳孔缩成两道竖线,后颈的北斗刺青第七颗星的位置裂开道血口。
"阿彩的魂在井里。"母亲的声音带着蛇类的嘶鸣,她撕开衣襟,胸口皮肤下凸起七块翡翠,“太叔公要借七个至亲的命…”
九婆的蛇尾突然绷直,鳞片竖立如刀。大伯的桃木剑劈在蛇尾上,剑身竟被鳞片卡住。陈默抓起供桌上的烛台砸向灵位,烛火触到紫檀木的瞬间,整个祠堂的地砖突然开始起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蠕动。
"去井边!"大伯的吼声被突然爆发的婴啼声淹没,房梁上垂下无数浸血襁褓。陈默翻滚着躲开坠落的瓦片,后腰撞上井沿的瞬间,井底传来铁链拖拽声。
井水倒映着残缺的月亮,陈默突然看见水中有个倒悬的祠堂。太叔公的道袍在镜像中猎猎作响,他手里握着的翡翠权杖,正是当年矿洞里见过的青铜鼎纹饰。更诡异的是,井水里的自己身后站着个穿白裙的女人,她的倒影正在慢慢转头。
"别看!"大伯的桃木剑刺入井沿,剑身映出九婆扭曲的脸,“这是阴阳井,活人看久了魂就被勾走了。”
井水突然沸腾,浮起层油状物。陈默摸到井绳上的刻痕——是父亲用矿镐留下的"申"字。当他把井绳拽到第七个刻痕时,井底传来翡翠碰撞的清脆声响,水面突然浮现矿洞结构图,某个闪烁的红点正对应着自家老宅的方位。
九婆的尖啸震碎最后几块完整的地砖,蛇尾扫飞供桌。母亲趁机挣脱束缚,五指成爪掏向陈默心口。千钧一发之际,井中突然伸出只腐烂的手,攥住母亲手腕将她拖向井底。
"阿彩!"陈默看到那只手戴着妹妹失踪时的银镯。井水轰然炸开,阿彩的尸体浮出水面,翡翠眼球映出祠堂全貌——房梁上倒悬着七个矿工尸体,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插着翡翠簪子。
大伯咬破舌尖喷出精血,桃木剑燃起青焰:"七星归位!"他挥剑斩断九婆的蛇尾,断口处喷出的黑血腐蚀地砖冒出青烟。陈默趁机扑到井边,抓住阿彩冰凉的手腕。
井水突然变得粘稠如胶,阿彩的尸体开始融化,翡翠渗进陈默的皮肤。后颈的北斗胎记疯狂灼痛,眼前闪过父亲在矿洞签契约的画面——七个矿工中,唯有父亲手上的翡翠扳指泛着血光。
"哥…"阿彩的声音从井底传来,“倒着走…”
陈默突然想起土地庙的反烧线香。他拽着井绳倒退七步,每步都踏在破碎的瓦片上。当最后一步落下时,祠堂景象突然扭曲,青砖墙变成矿洞岩壁,九婆的蛇尾化作锈蚀的铁链。
真正的太叔公就坐在青铜鼎前,道袍下摆浸在血池里。他的皮肤呈现翡翠质感,胸腔里跳动着七盏犀角灯,灯芯是蜷缩的婴儿魂魄。看到陈默时,他开裂的嘴角淌出墨绿色液体:“陈家的种果然…”
大伯的桃木剑破空而来,刺穿太叔公的咽喉却发出金铁交鸣声。剑身寸寸断裂,太叔公的伤口里钻出翡翠藤蔓,将大伯缠成茧状。陈默摸到后颈发烫的胎记,突然意识到这就是第七盏灯的位置。
"当年你父亲用你妹妹的命换了我的契约。"太叔公的声音带着金属回响,血池开始顺时针旋转,“现在该用你的…”
陈默突然掏出那半枚带牙印的翡翠原石,狠狠按进自己后颈。剧痛中他看见父亲在矿洞痛哭的画面——七个矿工中,唯有陈建国抱着婴儿襁褓,襁褓里是刚出生的陈默。
血池突然逆流,太叔公身上的翡翠出现裂纹。陈默扑向青铜鼎,鼎中黑液映出倒置的陈家村。当他的血滴入鼎中时,整个矿洞开始坍塌,那些嵌在岩壁里的翡翠人脸齐声哀嚎。
"不!"太叔公的翡翠身躯出现蛛网般的裂痕,"我的长生…"话音未落,井口方向传来锁链断裂声。阿彩的翡翠眼球从陈默口袋里飞出,嵌入青铜鼎的纹饰缺口。
天崩地裂中,大伯用断剑划破手掌,血祭的五帝钱组成杀阵。陈默拽着他跳进血池,在粘稠的黑液里下坠时,看到无数矿工亡魂托举着他们游向暗河。某个熟悉的身影游在最前面,那是握着翡翠扳指的父亲。
浮出水面时,他们躺在村口的打谷场。晨雾中传来公鸡打鸣,陈默摸到身下的稻草沾着新鲜露水。大伯的伤口还在渗血,却大笑着指向祠堂方向——那口古井正咕嘟咕嘟冒着清水,井沿的"申时三刻"刻痕消失无踪。
手机突然响起,是妹妹发来的消息:"哥,妈醒了。"陈默抬头望向自家老宅,炊烟正从厨房方向袅袅升起。当他摸向后颈时,那个北斗胎记变成了淡淡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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