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射器尖端的荧绿液体在日光灯下泛着妖异光泽,陈默猛地扯掉手背上的输液针。塑料软管在半空甩出血珠,溅在医生胸牌上模糊了"林晚晴"三个字。窗外的梧桐树突然剧烈摇晃,叶片摩擦声里混着金属刮擦玻璃的锐响。
"陈先生需要镇静剂。"林晚晴的翡翠瞳孔收缩成竖线,按响床头的呼叫铃。四个护工撞开房门的瞬间,陈默翻身滚到床底,后腰撞上某个冰凉的金属箱。箱体表面结着层白霜,透过缝隙能看到里面堆满装着翡翠碎片的玻璃瓶。
护工们的橡胶鞋底粘着暗红色泥浆,裤腿边缘沾着几片槐树叶子。陈默想起村口那株百年老槐,每逢祭祀都会在树根处发现动物残骸。最前面的护工突然弯腰,后颈衣领下滑露出北斗七星状的青色胎记。
"按住他!"林晚晴的声音像是从深井传来,带着嗡嗡的回响。陈默抓起金属箱砸向护工小腿,箱盖弹开的瞬间,几十个玻璃瓶滚落在地。翡翠碎片接触空气立即膨胀,化作指甲盖大小的甲虫振翅飞起。
混乱中陈默撞开窗户,二楼的高度让他摔进灌木丛。右手腕传来剧痛,翡翠色的纹路正顺着血管向上蔓延。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他踉跄着冲进医院后巷,却发现整条巷子的墙壁都爬满翡翠色的苔藓。
"往左!"熟悉的女声在耳畔炸响。陈默转头看见林小满的残影掠过巷口,白大褂下摆滴着黑水。他跟着虚影拐进殡葬用品店的后院,纸扎的金童玉女突然齐刷刷转头,描画的眼睛淌下血泪。
店主老吴正在给尸体化妆,听到动静头也不抬:"冰柜第三层。"陈默掀开蒙着白布的冰柜,腐臭味扑面而来——里面蜷缩着具女尸,后颈的七星胎记正在皮下蠕动。
"这是第七个。"老吴的化妆笔蘸着尸蜡,"三年前矿难死的,家属领回去的是空棺材。"他掀开女尸的眼皮,浑浊的角膜上凝着层翡翠薄膜,“那些东西在找合适的容器。”
巷口传来护工的呼喝声,陈默发现冰柜内侧用血画着镇煞符。符咒的朱砂早已发黑,边缘结着冰晶。老吴突然拽住他的手腕,尸蜡笔在翡翠纹路上画了道符:“酉时三刻去城隍庙找摆渡人,他见过你爹最后一面。”
陈默翻墙逃走时,听见殡葬店内传来打斗声。翡翠甲虫撞碎玻璃窗的声音像是下冰雹,老吴的咒骂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骨骼断裂的脆响。他攥紧从冰柜顺走的翡翠碎片,尖锐的棱角刺破掌心,疼痛让腕间的纹路暂时消退。
城隍庙的戏台正在演《目连救母》,纸钱混着香灰在夜风里打旋。摆渡人蹲在供桌下啃鸡腿,油腻的手指在功德簿上划拉:“陈家村的?你爹欠我三十万香火钱。”
陈默亮出沾血的翡翠碎片,摆渡人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痰里游动着翡翠色的线虫。他掀开褪色的道袍,胸口皮肤下凸起北斗七星的形状:“二十年前你爹带着七个矿工来找我,说要借阴兵开矿。”
"他们在井下挖到了不该挖的东西。"摆渡人用桃木签挑破皮肤,挤出条挣扎的翡翠蛊虫,“那东西要吃够七盏人灯才能现形,你爹是第二个点灯的。”
陈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腕间纹路已经蔓延到手肘。摆渡人突然拽过他的胳膊,用香灰在翡翠纹路上撒出八卦图:“今晚子时,带着这个去废弃妇幼医院。地下一层的停尸柜里,锁着第七盏灯的灯油。”
突如其来的阴风掀翻供桌,目连戏的演员们僵在原地,脸上的油彩开始融化。摆渡人将陈默推进神龛后的密道,自己转身迎向追来的护工。密道合拢前,陈默看见摆渡人的道袍鼓胀如帆,后颈浮现完整的七星胎记。
妇幼医院的电梯早已停运,安全通道的应急灯泛着绿光。陈默推开生锈的铁门,霉味里混着淡淡的尸臭。走廊两侧的育婴室玻璃上布满手印,最小的掌印只有核桃大小。
停尸柜的铜锁挂着翡翠吊坠,陈默用碎片划破指尖,血珠滴在锁眼竟冒出青烟。柜门弹开的瞬间,冷气裹着张泛黄的出生证明飘落——产妇姓名栏写着林晚晴,婴儿性别处被血渍污损。
"我等了二十年。"林晚晴的声音从通风管传来,翡翠瞳孔在黑暗中亮如鬼火。她白大褂的扣子全部错位,露出心口处碗口大的伤疤,“当年你爹亲手把我女儿做成灯芯,现在该你们陈家还债了。”
陈默后退撞到停尸床,床单下隆起的人形突然坐起。盖尸布滑落露出摆渡人的脸,他胸口插着柄铜钱剑,剑穗挂着的五帝钱正在簌簌落灰。林晚晴举起注射器逼近,翡翠液体在针管里沸腾:“放心,会比当年更温柔地取走灯油。”
通风管突然传来重物拖行的声响,林小满的残躯倒吊着垂下,脊椎骨缠住林晚晴的脖颈。陈默趁机撞开消防窗,破碎的玻璃划破脸颊。他顺着排水管滑到后院,发现荒草丛里立着七座无字碑,每座碑前都摆着盏青铜油灯。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彩信。照片里是陈年报纸的讣告栏,林晚晴的名字赫然在列,死亡日期竟是1998年3月17日。第二张照片是矿难赔偿协议,七个签名中夹着父亲的名字,每个名字都按着翡翠色的手印。
"当心身后!"林小满的残影掠过眼角,陈默侧身躲过护工的橡胶棍。五个护工围成半圆,后颈的七星胎记正在皮下发光。他们撕开制服露出爬满翡翠纹路的胸膛,肋骨间隙能看到跳动的心脏表面覆着层翡翠薄膜。
陈默抓起无字碑前的青铜灯砸向最近的护工,灯油泼洒的瞬间燃起幽绿火焰。被点燃的护工发出非人的嚎叫,皮肤下的翡翠甲虫争相破体而出。其他护工突然僵直不动,耳孔里钻出细长的翡翠蛊虫,朝着医院大楼方向疯狂逃窜。
地下传来闷雷般的震动,陈默看见医院地基裂开缝隙,翡翠色的泉水喷涌而出。水流中浮沉着无数婴儿骸骨,每具骸骨的天灵盖都嵌着青铜钉。林晚晴的身影出现在顶楼天台,怀抱着个翡翠襁褓,哼唱的摇篮曲让方圆百里的野狗齐声哀嚎。
陈默的手机再次震动,大伯发来的短信只有八个血红的字:“灯在人亡,人亡灯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