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的手刚触碰到琴弦,七根铅笔芯拧成的弦突然绷直如钢丝。血色月光透过破碎的彩窗,在琴键状的血符阵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突然发现每根琴弦的阴影都指向不同方位,在地面交织成北斗七星的图案。
"这不是普通的镇魂阵。"杨爽的声音突然从琴箱里传出,带着金属共振的嗡鸣,“听我说,第七根弦要往左调半音。”
周清的手指在冰凉的琴弦上颤抖,他分明记得师傅说过,阴物作祟时不可奏哀乐。此刻琴箱里却传来杨爽哼唱的童谣,曲调正是锁龙村祭祀时唱的《安魂调》。当他按指示拨动第七弦时,琴凳下的福尔马林池突然咕嘟冒泡,浮起张泛黄的乐谱。
"陈家祠堂的《镇魂曲》…"周清展开乐谱,发现五线谱上的音符竟是用人血点成。当他尝试按谱弹奏时,血音符突然活过来似的在纸面游走,重组出完全不同的旋律。
杨爽的虚影突然浮现在琴盖上方,半透明的身体里能看到青铜锁链在血管中流动:"别弹!这是颠倒的《招魂引》!"她话音未落,实验室方向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整座钢琴房开始倾斜。
周清抓住翻倒的琴凳,看见地面裂开道三指宽的缝隙。福尔马林液体渗入裂缝,蒸腾出呛人的绿雾。雾中浮现出二十年前的画面:穿白大褂的工程师正将少女的魂魄注入铅笔,笔尖刺入天灵盖的瞬间,少女的惨叫与琴弦震动频率完全一致。
"用血符镇住琴眼!"杨爽的虚影突然被扯向裂缝。周清咬破指尖将血抹在第七弦上,琴箱内突然伸出三根青铜尖刺,擦着他耳畔钉入墙面。血珠顺着琴弦滚落,在北斗天枢位凝成颗血珍珠。
裂缝中突然伸出泡胀的手,手指缝里夹着半截铅笔。周清挥剑斩断鬼手的瞬间,钢琴突然立起,琴盖内侧露出密密麻麻的刻字——全是不同字迹的"救命"。
"这是…往生者的绝笔?“周清的手指抚过那些深深浅浅的刻痕,在某个角落摸到块凸起。撬开松动的木板后,暗格里藏着本皮质笔记本,封面用金线绣着"姹女观察记录”。
翻开第一页就是张泛黄的照片:二十个穿白衬衫的少女在操场列队,每人心口别着编号牌。周清突然发现杨爽的母亲陈玉玲站在第三排,她脖子上戴的翡翠项链,正是杨爽总藏在衣领下的那串。
"1998.7.15,实验体09号出现魂魄离体现象…“周清读着记录突然顿住,文字下方画着个血八卦,卦眼位置标注着"音乐教室”。当他用血珍珠触碰卦象时,整本笔记突然自燃,灰烬在空中组成个倒悬的井字。
杨爽的虚影从灰烬中浮现:"她们把少女的魂封在铅笔里,笔杆刻生辰,笔尖沾舌尖血…"她突然痛苦地蜷缩起来,灵体上浮现出七个正在渗血的针孔,“快找调音锤!”
周清踹开琴箱底板,在蛀空的木头里找到柄青铜调音锤。锤头刻着变异的卍字符,与杨爽锁骨上的疤痕如出一辙。当他用锤子敲击第七弦时,整座钢琴突然下沉,带着他坠入个圆形地窖。
腐臭味扑面而来。周清打开手机照明,光束扫过之处尽是森森白骨。地窖中央立着青铜烛台,七根人形蜡烛正在静静燃烧,烛泪是半凝固的血浆。每根蜡烛芯都是截铅笔,笔杆上刻着的生辰八字让周清瞳孔骤缩——这正是泳池里三十九个玻璃罐中的七组日期。
"子时三刻,阴烛换阳。"杨爽的声音从烛台底座传来,"用我的血浇灭烛火!"周清这才发现烛台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每个孔洞都塞着片带血的翡翠。
当他用铜钱剑撬开孔洞时,整座烛台突然旋转起来。七根人烛的火焰蹿高三尺,在空中拼出张扭曲的人脸。周清认出这是祠堂里见过的陈老太年轻时的模样,她张开的嘴里伸出无数铅笔尖。
"周清…看烛泪…"杨爽的提醒混在火焰爆燃声中。周清滚到烛台背面,发现滴落的烛泪在地面汇聚成箭头,指向东北角的砖墙。他抄起根腿骨砸向砖墙,石灰簌簌落下后,露出个嵌在墙里的保险柜。
密码锁是七个旋转铜环,每个环上刻着天干地支。周清突然想起音乐教室里的北斗投影,将铜环按"甲子、乙丑、丙寅…"顺时针旋转。当第七个铜环转到"癸酉"时,柜门弹开的瞬间涌出大量槐树花。
文件袋上的火漆印是变形的卍字。周清抽出里面的工程图纸,发现锁龙井的构造图旁标注着骇人的文字:“每九年换生桩,以未破身的姹女镇之”。附件里的黑白照片上,九个穿红肚兜的少女被铁链拴在井壁上,她们的脚踝都系着刻生辰的铜铃。
"这是…"周清的手突然颤抖,第九个少女虽然低垂着头,但那串翡翠项链分明就是杨爽贴身戴着的。照片背面用朱砂写着:庚辰年七月十五,陈玉玲自愿为桩。
档案最下方压着张泛红的宣纸,上面是杨爽的笔迹:"妈妈不是自杀!他们用翡翠项链拘魂,要让我当第十个生桩…"字迹到这里突然变得狂乱,最后几笔几乎划破纸面。
地窖突然剧烈震动,烛台轰然倒塌。周清抱着档案滚向角落,发现地面裂痕中渗出沥青状液体。那些黑液仿佛有生命般追着他流动,在墙面爬出"擅闯者死"的血字。
顺着裂缝爬出时,周清竟站在荒废多年的旧校门。月光下的槐树林无风自动,每片叶子背面都浮现出人脸。他摸出五帝钱开路,钱币滚动的轨迹突然被截断——前方出现了不该存在的青砖路。
雾气中亮起盏盏白灯笼,路边蹲着戴傩戏面具的商贩。穿民国长衫的老者拦住去路,面具下传出砂纸摩擦般的嗓音:“小哥要买替身纸人么?能挡三次催命符。”
周清正要拒绝,突然看见某个摊位摆着翡翠项链。当他伸手去拿时,商贩突然掀开面具——竟是祠堂里见过的陈老太!她干瘪的手爪钳住周清手腕:“第九个生桩该归位了…”
铜钱剑斩断枯手的瞬间,整个鬼市沸腾起来。所有商贩的面具同时开裂,露出泡胀的鬼脸。周清甩出墨斗线缠住槐树枝干,借力荡出鬼市范围。落地时怀里的档案散落,那张杨爽的绝笔信被风卷向槐树林深处。
追着信纸跑进林间空地时,周清踩碎了块刻着镇魂咒的墓碑。月光突然变成血红色,三十九座无碑坟同时裂开,伸出缠满红绳的枯骨。每具枯骨的心口都插着金笔头,笔尖齐刷刷指向他手中的调音锤。
"北斗倒悬,血月引煞…"杨爽的虚影突然凝实,半截身子还在槐树里,"用锤子敲击东南角的石碑!"她话音未落,枯骨们突然暴起,关节发出铅笔折断般的脆响。
周清在骨爪间左突右闪,铜钱剑劈断的骨头里迸出黑色粉末。当他终于冲到东南角时,发现所谓的石碑竟是倒插的青铜井盖。调音锤砸下的瞬间,井盖上的卍字突然反转,整个槐树林响起万千鬼魂的嚎哭。
地面开始塌陷,周清坠入冰冷刺骨的水中。无数翡翠项链从水底浮起,链坠打开后全是杨爽不同年龄的照片。当他抓住最近的那串项链时,突然被拖向水底漩涡,最后的光影里,他看见杨爽本体被七根铅笔钉在青铜棺上,棺盖正在缓缓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