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往生宴

白灯笼里的磷火突然暴涨，将三百具寿衣鬼影照得通体发青。沈成文攥紧阿蛮的手腕往祠堂断墙后躲，指尖触到她腕间五色线硌人的纹路。手机屏幕在裤袋里持续震动，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那种诡异的灼热。
"闭眼！"阿蛮突然捂住他的口鼻。腐臭味中混着某种甜腻的香灰气息，沈成文听见纸钱燃烧的噼啪声在耳边炸开。他感觉后颈胎记像被烙铁烫过，疼得眼前发黑时，却听见微信消息提示音穿透耳鸣。
摸出手机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屏幕裂痕里映出【青瓦旧事】发来的九宫格照片。全是不同角度的祠堂俯瞰图，每张都有个穿碎花衬衫的女人背对镜头，最后那张的拍摄时间显示为五分钟前——沈成文猛地抬头，正看见祠堂残破的飞檐上，飘着片碎花布料。
"他们在等血引。"阿蛮从背包夹层摸出把铜钱剑，剑穗上拴着三枚染血的银顶针，“你后背的北斗刺青就是活地图，周家人用换命契把你炼成了活镇物。”
手机突然自动播放语音消息，变调的童声夹杂着电流杂音："子时三刻，往生门开，三百宾客入席来…"背景里隐约有铁链拖地的声响。沈成文刚要开口，祠堂方向突然传来铜锣闷响，白灯笼齐刷刷转向他们藏身处。
"跑！"阿蛮拽着他冲向侧门。寿衣鬼影移动时发出纸扎摩擦的簌簌声，沈成文回头瞥见领头那具露出半张脸——凹陷的眼窝里嵌着两枚铜钱，正是四十年前防疫队失踪的老王。
祠堂后墙的狗洞爬满苔藓。阿蛮用铜钱剑挑开蛛网时，沈成文手机突然收到视频推送。画面里晴天被五色线吊在房梁上，银顶针已经刺入七处大穴，胸口皮肤下凸起游蛇状的脉络。"梳妆台…"她嘴角淌着黑血，“镜框后面…”
视频戛然而止。定位地图突然更新，标注出祠堂偏殿的梳妆台坐标。阿蛮突然扯开沈成文衣领，就着月光细看那些蠕动的刺青：“北斗勺柄指向东南，天枢位在血池方位！”
手机在此刻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微信群弹出全体公告：
【宴席主菜：换命人】
配图是张泛黄的婚书，男方姓名被血渍污损，女方赫然写着"周月娥"。沈成文摸到裤袋里母亲留下的银顶针，突然想起防疫站找到的解剖报告——周月娥小指缺失的切口，与这枚顶针内壁的凹槽完全吻合。
"你母亲当年逃婚，带走了镇魂梳。"阿蛮用五色线在掌心缠出八卦阵，"周阿婆不得不用三百生桩强开往生门，结果引发尸变…"她突然噤声，铜钱剑指向供桌下方。
沈成文打开相机闪光灯，镁光灯照亮布满蛛网的神龛。褪色的红绸下露出半截牌位，金漆剥落处显出血淋淋的木纹——“周氏第三十七代镇魂人周阿婆之位”。牌位前的香炉插着三根人骨香，青烟在空中凝成婴孩哭脸。
手机震动，【缝尸匠】发来段模糊视频：戴着银顶针的枯手正在往晴天太阳穴钉入铜钱。背景里的青砖墙渗出血珠，逐渐汇成八个字——“生不入祠，死不见尸”。
"是血咒。"阿蛮脸色煞白，"必须找到镇魂梳本体…"话音未落，偏殿传来镜面碎裂的脆响。两人冲进去时，看见梳妆台的雕花铜镜裂成蛛网状，镜中映出的房梁上倒挂着七具裹尸布，每具尸体的脚踝都拴着五色线。
沈成文摸到镜框背后的暗格，指尖触到冰凉的犀角材质。当他抽出那柄完整的镇魂梳时，祠堂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手机从梳妆台滑落，冷光照亮镜面裂缝——每个碎片都映出个穿寿衣的身影，正朝他们伸出手臂。
"蹲下！"阿蛮挥动铜钱剑劈开扑来的鬼影。沈成文的后背重重撞上供桌，香炉翻倒的瞬间，他看见骨灰里埋着枚银顶针。微信群弹出新消息，【青瓦旧事】上传了张老照片：防疫队员围着口青铜井说笑，井沿坐着穿碎花衫的周月娥，她怀中的襁褓露出半截青紫的小腿。
阿蛮突然惨叫。沈成文转头看见她左肩被鬼影抓出五道血痕，伤口渗出的血珠竟在空中凝成铜钱状。"用梳子划地！"她咬牙掷来铜钱剑，“画先天八卦！”
镇魂梳齿划过青砖的刺耳声响中，沈成文感觉后背刺青像要破体而出。手机在此刻自动播放录音，竟是母亲的声音："…阿成，梳柄拧三圈…"他颤抖着照做，梳齿突然弹出截刀刃，寒光里映出密密麻麻的符咒。
寿衣鬼影突然集体僵住。阿蛮趁机甩出五色线缠住房梁，线绳穿过铜钱剑穗组成北斗阵型："站到天枢位！"沈成文跃上供桌的刹那，看见铜镜碎片里的鬼影全部转向祠堂正厅。
微信消息提示音如催命符般响起。【青瓦旧事】发来实时定位，红点与沈成文的手机GPS重合。祠堂地面轰然塌陷，露出下方血雾弥漫的洞穴。浓重的铁锈味里，他们听见铁链拖拽声混着婴儿啼哭。
"是生桩井…"阿蛮点燃犀角蜡烛，火光映出井壁密密麻麻的抓痕，“当年那些孩子被活埋前，都在这里…”
手机突然收到彩信。点开的瞬间，沈成文浑身血液凝固——照片里浑身青紫的男婴泡在血水中，后颈铜钱胎记与他的一模一样。拍摄时间显示为1983年4月23日，正是防疫队记录里周家灭门的日子。
井底突然传来指甲抓挠声。阿蛮用铜钱剑挑着犀角蜡烛往下照，看见血水里浮着具穿碎花衫的骸骨，指骨死死攥着半枚银顶针。沈成文摸出母亲留下的那枚，发现内侧刻着极小的小字：阿成，换命。
"原来如此…"阿蛮突然拽住他后退，“你不是周月娥的儿子，你才是那个生桩！”
祠堂梁柱突然崩裂。三百盏白灯笼坠入血井，火光映出井壁刻满的镇魂咒。沈成文手机疯狂震动，所有群成员同时收到视频邀请——接通瞬间，他们看见周阿婆的脸从晴天背后缓缓浮现，浑浊的眼球转向镜头：
“时辰到了。”
血井开始沸腾。沈成文握紧镇魂梳，看见梳齿上的符咒正逐渐变红。阿蛮突然割破手腕，将血抹在铜钱剑上：“我爷爷的笔记里说，镇魂梳要沾着至亲之血…”
话未说完，林琛的狞笑从井口传来。他拖着条血淋淋的腿爬近，手里攥着串带血的铜钱："没想到吧？我才是周家正统…"手机突然播放防疫队录音，夹杂着周月娥的尖叫：“孩子还给我！”
沈成文脑中闪过零碎画面：女人抱着襁褓在青砖巷狂奔，身后追着戴银顶针的老妪。祠堂方向腾起黑烟，三百个童尸的哭声刺破夜空。
"小心！"阿蛮的惊呼与金属碰撞声同时响起。林琛的铜钱暗器擦着沈成文耳畔飞过，钉在血井边缘。手机在此刻响起母亲的声音：“阿成，把梳子插进…”
沈成文纵身跃入血井。粘稠的血水灌进口鼻时，他看见井底那具骸骨突然抬手，将银顶针按进自己掌心。镇魂梳爆发出刺目青光，三百具童尸的哭声骤然停歇。
手机屏幕在水底亮起最后一条群公告：【宴毕】。血水中浮起无数银顶针，在空中组成巨大的北斗七星。当沈成文将镇魂梳刺入天枢位时，他听见周阿婆凄厉的尖叫混着晴天解脱的叹息。
浮出水面时，祠堂已成废墟。阿蛮跪在血阵中央，五色线全部崩断。晨曦刺破浓雾的刹那，他们看见三百个半透明的孩童身影对着东方鞠躬，渐渐消散在晨风中。
沈成文摸到裤袋里的手机，裂屏上最后显示着【青瓦旧事】的离线消息：【因果轮回，换命成契】。定位地图上，所有红点都聚集在防疫站焚尸坑的位置，组成个完整的八卦图形。
远处传来警笛声时，阿蛮突然指着废墟下的青铜匣："这才是真正的往生门。"匣盖上的北斗七星闪着血光，天枢位的凹槽正好能放入镇魂梳，“要彻底封印，需要…”
沈成文接过铜钱剑，将镇魂梳按进凹槽。地底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青铜匣渗出黑血，渐渐凝成他后背刺青的图案。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匣盖上时，两人听见微信消息提示音最后一次响起。
【青瓦旧事】的头像永远暗了下去，最后那条凌晨三点发送的照片突然变得清晰——穿碎花衫的周月娥抱着婴儿站在祠堂前，笑容温柔得令人心碎。照片角落的砖墙上，四十年前的抓痕与今日的裂痕完美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