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秤骨余烬

手机屏幕的冷光在潮湿的墙面上投下诡谲的波纹。我抹了把脸上的污水，发现手背皮肤下竟有铜钱状的凸起在游动。央央旗袍上的血迹正在溶解成朱砂粉末，她发簪上的铃铛终于发出声响——是丧钟的调子。
"别碰那些水！"她突然抓住我正要撑地的手。我们跌坐的积水表面浮着层油膜，细看竟是无数指甲盖大小的青铜秤盘，每个秤盘上都粘着片带血的头皮。
弹幕池突然疯狂刷新，每句求救信息都带着GPS定位。我盯着444444的观看人数，后槽牙咬得发酸：“柳家这是把观众当祭品秤了？”
"比那更糟。"央央用铜钱剑挑起块墙皮，露出底下蜂窝状的骨灰龛，"秤骨术要称够四十四万四千四百四十四两魂重，现在…"她剑尖戳破的孔洞里涌出黑发，发丝间缠着半融化的直播打赏礼物。
我摸向腰间金属探测器，发现表盘指针正在画招魂幡的图案。突然想起背包侧袋还有半瓶圣水，掏出来时玻璃瓶烫得惊人，标签上"圣约翰教堂1902"的字迹正在渗血。
"退后！"央央突然把我撞向砖墙。我们刚才跪坐的位置，积水里缓缓立起个青铜人俑。它胸口镶着块液晶屏，正是我直播间的实时画面。人俑关节转动发出齿轮咬合声，抬手时掌心弹出带倒钩的秤杆。
"家人们看好了！“我顺势把圣水泼向人俑，摸出防风打火机在瓶口一燎。幽蓝火焰顺着水流爬上人俑手臂，烧出张扭曲的人脸——正是上周猝死的主播"老鬼”。
弹幕突然整齐刷起"救救我"，每个ID后面都跟着血手印表情。人俑胸口的屏幕开始播放观众们的实时画面：有人被衣柜里伸出的秤钩勾住下巴，有人正被铜钱堵住七窍。
"找主秤！"央央的铜钱剑劈开扑来的青铜碎片，“这些是柳家养的秤奴，本体肯定在…”
她话没说完，整间地下室突然倾斜四十五度。我抓住根裸露的铸铁水管，看见污水全部涌向角落的陶罐。罐身绘制的傩舞图正在褪色，那些青面獠牙的舞者眼窝处，缓缓睁开真正的眼球。
"巽位生门！"我抡起洛阳铲砸向陶罐。金属探测器突然发出刺耳鸣叫，铲头撞上罐口的瞬间，地下室响起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四面墙的砖缝里伸出上百条裹着铜钱的手臂。
央央甩出铜钱剑钉住我背后的秤杆，自己却被两条青铜手臂缠住脚踝。她旗袍下摆的符咒剧烈燃烧，黑色灰烬在空中组成卦象：“沈先生，用你的命格！”
我这才发现腕间的青铜钥匙纹身正在发烫。扯开袖口时，皮肤下的铜锈已经蔓延到肩胛，每道纹路都对应着地下室砖墙的走向。当最长的锈痕刺入锁骨时，我福至心灵地抓起直播手机。
"老铁们！想活命就跟着我做！"我把镜头对准正在抓人的青铜手臂，“看见那些铜钱了吗？现在立刻把打赏金额改成对应的数字！”
弹幕池瞬间飘过密密麻麻的金额数字。当某个ID打出"顺治通宝背满文"时，缠住央央右腿的手臂突然抽搐。她趁机咬破指尖，在铜钱剑上画出血符：“乾三连西北破天！”
剑光暴涨的刹那，我对着手机大吼："就是现在！全体发送生辰八字！"数百条个人信息化作绿色数据流击穿陶罐，里面滚出个青铜秤砣，表面刻满观众ID。
央央的铜钱剑贯穿秤砣时，所有青铜手臂同时僵住。我抄起洛阳铲插进陶罐裂缝，铲头勾出团蠕动的丝状物——是缠着金线的死人头发，每根发丝都系着片指甲。
"这是…傩戏的引魂绦？"我捻起根发丝，发现金线竟是融化的铜钱，“怪不得阴戏楼要引观众…”
地下室突然响起三声梆子。污水倒流形成的漩涡里，缓缓升起个戴傩面的佝偻身影。他左手握着骨制算盘，右手拎着个带锁的青铜匣，匣面用朱砂写着我的生辰八字。
"柳七爷。"央央把我挡在身后，铜钱剑发出预警的蜂鸣，“您亲自来收秤骨钱？”
老头掀开傩面露出腐烂的下颌，说话时蛆虫从牙缝掉落："沈家小子坏了四十九具尸傀，自然要用阳寿补足。"他拨动算盘珠，我腕间的青铜纹身突然开始抽枝，皮肤下凸起树根状的血管。
剧痛中我瞥见手机屏幕，发现自己的直播间画面变成黑白遗照。弹幕池弹出系统提示：您已开通阴间直播服务，当前阴气值444444/444444。
"去你妈的阴间KPI！"我抓起洛阳铲劈向青铜匣。铲头撞上匣锁的瞬间，地下室刮起腥臭的阴风。那些嵌在墙里的骨灰龛突然吐出黄纸，每张纸片都写着个观众的名字。
柳七爷的骨算盘爆出火星："冥顽不灵！那就拿观众填秤…"他突然噤声，因为我的金属探测器正贴在他后颈——显示屏上跳动着尸油含量数值。
"老爷子，知道现在金属探测能精确到毫克吗？"我按下强磁开关，他藏在脊椎里的铜钱钥匙被吸得咔咔作响，“您这身老骨头，扛得住机场安检级别的电磁脉冲么？”
趁他僵直的瞬间，央央的铜钱剑刺入青铜匣锁孔。当剑身的七枚铜钱与锁芯机关咬合时，整个地下室响起齿轮转动的轰鸣。我们脚下的地砖突然塌陷，露出底下盘根错节的下水道系统——每条管道都挂着青铜秤盘。
"抓紧！"央央拽着我跳进污水管道。坠落的瞬间，我瞥见柳七爷的傩面裂成两半，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铜钱眼。他嘶吼着甩出骨算盘，算珠化作磷火追着我们俯冲。
我在湍急的污水中调整镜头："家人们！现在带你们见识真正的城市脉动！"画面扫过管壁上的抓痕，那些深浅不一的沟壑组成张巨型符咒，每个转折处都钉着桃木钉。
弹幕突然炸出个醒目留言："主播！你背后有张脸！"我猛回头，看见污水凝聚成央央的模样，但"她"的旗袍下摆没有符咒，发簪铃铛响的是婚礼进行曲。
"闭眼！"真正的央央捂住我双眼。她掌心铜钱烙得我眼皮发烫，再睁眼时，水中倒影变成个穿嫁衣的女人，怀抱着锈迹斑斑的青铜秤。
"是柳家的秤新娘。"央央带着我在岔道口急转，“生前被活祭给秤灵，死后…”
她的话被爆炸声打断。柳七爷的磷火撞上桃木钉，引爆了管道里沉积的沼气。气浪把我们掀进个干燥的竖井，井壁挂满用红绳系着的牙齿。
我吐出口污水，发现手机居然还在直播。画面里不断闪过观众们获救的弹幕，但观看人数始终停在444444。最诡异的是，所有打赏记录都变成了典当契约。
"别高兴太早。"央央用铜钱剑挑开我后领，“柳家的追魂秤砣。”
我扭头看见肩胛骨位置嵌着枚青铜秤砣，边缘已经和血肉长在一起。更可怕的是，皮肤下的铜锈纹路正沿着脊椎生长，形成把完整的青铜钥匙图案。
"得找到秤灵本体。"我咬牙拔出备用的桃木钉，“上次在阴戏楼…”
竖井上方突然传来重物拖拽声。央央把我推进阴影处，自己甩出铜钱剑卡住井盖。当井盖被掀开的瞬间，月光照亮个穿中山装的男人——他左眼装着铜钱，右眼是颗玻璃义眼。
"铁算盘。"央央声音发紧，“柳家最年轻的秤手，专门处理…”
男人突然甩出缠在腕上的铁链。链头是个青铜秤钩，精准勾住我的背包带。我被拽向井口的瞬间，瞥见他另一只手里握着的手机——正在播放我的直播间。
"沈先生好手段。"他的义眼闪过数据流，"但用无线信号干扰秤奴，是不是太小看柳家了？"铁链突然通电，我闻到自己头发烧焦的味道。
央央的铜钱剑劈在铁链上，炸出簇绿色火星。趁着铁算盘分神，我掏出金属探测器拍向他面门。当探测线圈擦过他的铜钱眼时，井底突然响起刺耳的电磁噪音。
"你居然改造过身体！"我看着探测器上跳动的重金属含量，“在脑壳里装信号接收器？”
铁算盘扯开衣领，露出胸膛上的电路板纹身："柳家养尸，我养信号。你的直播能破秤骨术，不过是因为…"他突然噤声，因为我的洛阳铲正抵着他后颈的USB接口。
"感谢老铁送来的物理外挂！"我对着镜头咧嘴一笑，按下铲柄的强磁按钮。铁算盘突然抽搐如遭电击，他藏在体内的电子元件在磁场干扰下纷纷短路。
央央趁机甩出铜钱剑阵，七枚铜钱精准嵌入井壁的符咒节点。当最后那枚"乾隆通宝"归位时，整口竖井突然顺时针旋转起来。我们像被塞进滚筒洗衣机，在眩晕中坠入新的深渊。
落地时我压到个柔软物体。手电光照亮的瞬间，我差点咬到舌头——身下是那具透明棺材，棺中少女的睫毛上凝着冰霜，而我的倒影正缓缓沉入她的瞳孔。
"别对视！"央央用旗袍蒙住我眼睛，“这是秤灵的意识海，你的魂重已经…”
棺盖突然被掀飞。少女直挺挺坐起来，腕间的断掌纹变成青铜锁链缠住我脖子。在窒息前的刹那，我惊觉她的面容竟与央央有七分相似。
弹幕池突然清空，直播间标题自动更改为"阴婚大典"。四百四十四万阴气值瞬间充满，屏幕里伸出只青灰色的手，攥着把贴满符咒的洛阳铲——正是我插在阴戏楼的那柄。
"沈郎…"棺中少女开口竟是央央的声线，“该结秤骨契了。”
我腕间的青铜钥匙纹身突然暴长，刺破皮肤扎进棺材。当血珠滴在棺内符咒上时，整个空间响起锁芯转动的脆响。柳七爷的嘶吼从深渊传来，铁算盘的电子眼在角落闪烁，而央央的铜钱剑正悬在我咽喉三寸之处。
手机突然自动开启后置摄像头。画面里，我的后背浮现出完整的地下墓穴图，而心脏位置标着个鲜红的"祭"字。当棺中少女的指尖触及那个符号时，所有观众的手机同时响起提示音：
“您参与的阴间直播已触发隐藏任务——‘秤骨夺魂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