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倒吊人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秦珂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望着输液管里晃动的生理盐水，左肩缝了十七针的伤口正在纱布下灼烧。病房百叶窗的缝隙间漏进一缕晨光，正好照在床头柜的物证袋上——冷冻箱里胚胎尾椎骨的石膏模型泛着冷光。
"这是你要的鑫荣生物旧仓库平面图。"林畅推门时带进股冷风，警用大衣肩头结着层薄霜，“消防队挖开地下室，发现三具女性骸骨，耻骨联合处都有环状增生。”
秦珂的钢笔尖在图纸上游走，突然停在通风管道标注处：“骸骨牙齿检测结果？”
"牙釉质严重腐蚀。"林畅将平板电脑递到他眼前，X光片显示齿根处布满蜂窝状孔洞，“和七年前筒子楼灭门案死者症状一致。”
窗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秦珂拔掉针头时扯动了伤口，暗红的血渍在病号服上晕开：“带我去看骸骨。”
解剖室的冷气让林畅呼出的白雾凝成冰晶。三具骸骨呈品字形摆放在不锈钢台面，耻骨处的环状增生在无影灯下泛着金属光泽。秦珂的镊子夹起块碎骨，突然转向角落里的X光机：“我需要做断层扫描。”
"你疯了？"林畅按住他渗血的肩膀，“医生说要静养两周…”
"这种骨质增生需要持续三年以上的药物刺激。"秦珂甩开她的手，将碎骨放入检测仪，“鑫荣生物五年前就被查封，说明有人继承了他们的人体实验。”
仪器突然发出刺耳警报。屏幕上的分子结构图剧烈抖动，某种黑色结晶正在骨缝间蠕动。秦珂的防护镜蒙上白雾：“是甲基苯丙胺衍生物，混入了…凝血酶？”
林畅的对讲机突然炸响。小夏带着哭腔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来：“队长！看守所那边…张永哲死了！”
监控画面在平板电脑上颤抖。禁闭室里，张永哲像条脱水的鱼在地板上抽搐，手指抠进喉结处的皮肤，抓出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秦珂将画面放大十倍，死者指甲缝里的蓝色结晶与骸骨检测结果完全一致。
"死亡时间两小时前。"看守民警的喉结滚动，“送餐时还好好的…”
秦珂的镊子突然指向监控时间戳：“他在抽搐前三十秒做过什么？”
画面倒退回17:23。张永哲正用矿泉水在桌面涂抹，水痕渐渐形成环形图案。当他试图用指甲加深某个弧度时，整条手臂突然痉挛着反折到背后。
"是条件反射性自杀。"秦珂将截图打印出来，环形图案在传真纸上渐渐显影，“有人在他潜意识里埋了触发指令。”
林畅的配枪重重拍在桌上：“能让痕检科比对图案吗？”
"图案不重要。"秦珂用红笔圈出环形左侧的缺口，“重点是这个缺失的弧度，和骸骨增生形状完全吻合——有人在标记实验体编号。”
物证科的门被撞开时，老周正用紫外线灯照射张永哲的指甲。冷光下，蓝色结晶排列成微型二维码，扫描后跳转出一串药品批号。
"是仁济诊所流出的处方药。"小夏的键盘敲得噼啪响，“三年前被吊销执照的妇科医生陈明宇…等等！鑫荣生物火灾案幸存者名单里有这个名字！”
秦珂的钢笔尖戳破了档案纸。七年前的新闻照片里，陈明宇站在焦黑的实验室废墟前，白大褂袖口露出半截烧伤的腕部——那圈疤痕形状与筒子楼灭门案死者身上的环形痕迹如出一辙。
"查他现在的住址。"林畅扯下外套就往停车场跑，“小夏联系缉毒队，申请…”
"来不及了。"秦珂盯着药品批号尾数，"批号第三段是日期，最后四位是地理坐标。"他的手机地图弹出红点，定位在城郊废弃的儿童福利院。
轮胎碾过生锈的"爱心之家"铁牌时，林畅闻到了熟悉的苦杏仁味。秦珂的紫外线灯扫过斑驳外墙，数不清的环形涂鸦在暗处浮现，每个都带着那个独特的缺口。
"三号图案有新鲜颜料残留。"他的手套蹭过墙灰，在指尖搓出淡蓝色粉末，“和骸骨内的结晶成分相同。”
地下室铁门挂着崭新的密码锁。林畅的子弹打断锁链时，秦珂正用棉签采集门把上的皮屑组织。突然响起的婴儿啼哭让两人同时僵住——那声音像是从通风管道深处涌出来的。
成排的恒温箱在暗绿色应急灯下跳动，每个都连接着心电图监测仪。秦珂的镊子夹起操作台上的注射器，针管内残留的淡黄色液体正在试管里分层。
"黄体酮混合苯丙胺。"他的便携检测仪红灯狂闪，“浓度足够让孕妇产生戒断反应…”
玻璃炸裂的脆响打断了他的话。林畅的枪口转向声源，只见某个恒温箱的观察窗正从内部龟裂，淡粉色羊水顺着裂缝汩汩流出。
"后退！"秦珂猛地拽开林畅。箱体爆开的瞬间，浸泡在营养液里的死胎撞上墙面，脐带缠绕的颈部赫然印着环形勒痕。
物证袋里的死胎重不足三斤，皮肤却呈现六十岁老人般的褶皱。秦珂的解剖刀划开腹腔时，林畅看到了萎缩成核桃大小的肝脏——表面布满甲基苯丙胺结晶形成的雪花纹。
"至少持续注射毒品六个月。"秦珂将肝脏切片放入检测仪，“母体通过胎盘供给养分时，胎儿反而成了过滤毒素的…”
惨白的灯光突然熄灭。黑暗中响起机械运转的嗡鸣，成排的恒温箱开始向地面沉降。林畅战术手电的光柱里，某个穿着保洁服的身影正从通风口钻出。
"站住！"她的子弹打在铁架上迸出火星。秦珂扑向正在关闭的暗门，却被飞来的手术刀划破脸颊——刀柄刻着陈明宇的名字缩写。
暗室中央的不锈钢解剖台还带着体温。秦珂的紫外线灯扫过台面，数十道挣扎抓痕组成残缺的环形，缺口处插着把生锈的产科钳。
"这里有血渍反应。"林畅的棉签在缝隙里刮出黑褐色物质，“超过七十二小时…”
秦珂的镊子突然从台底夹出片带血痂的皮肤组织。放大镜下，毛囊周围分布着针尖大小的注射孔，排列方式与筒子楼死者如出一辙。
"活体取皮。"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铁锈，“有人在复制鑫荣生物的人体实验。”
物证科传来的检测报告让办公室气压骤降。皮肤样本的DNA与三年前失踪的护校女生匹配，而她最后出现的地点正是仁济诊所。小夏将监控截图投射到大屏幕时，林畅看到了陈明宇的白大褂下摆——沾着与福利院墙灰相同的淡蓝色粉末。
"查到了！"技术员突然尖叫，“陈明宇用死者信息注册了医疗器械公司，上周刚通过海关审查…”
秦珂的咖啡杯在报关单上砸出褐色水渍。出口名录里赫然列着五十台"教学用人工子宫"，收货方是东南亚某慈善基金会。他手指划过产品编号，突然抓起红色电话：“马上查封货运码头！”
集装箱群的阴影里飘着苦杏仁味。林畅的枪口挑开苫布时，成排的金属舱体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秦珂的检测仪刚触碰到舱体表面，警报声就撕裂了夜空。
"是倒计时！"他扯开林畅扑向掩体。爆炸的气浪掀翻整个货柜，燃烧的舱体碎片雨点般砸下。某个未完全炸毁的金属舱里，浑身赤裸的女人正蜷缩在血泊中——她的腹部布满环形针孔，脐带还连着半截萎缩的胎盘。
秦珂的手套按在女人颈动脉："体温41度，瞳孔扩散…"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女人突然睁开的眼睛里，虹膜纹路组成了那个带缺口的环形图案。
"小心！"林畅的警告被枪声淹没。女人咬住秦珂的防护服疯狂撕扯，指甲在他手臂抓出深可见骨的血痕。特警的麻醉弹命中她肩膀时，那具身体突然剧烈抽搐，皮肤下鼓起数十个游走的肿块。
"是甲基苯丙胺结晶在皮下移动！"秦珂的止血钳夹住爆裂的血管，“快准备…”
女人的尖叫戛然而止。她的头颅以诡异角度后仰，颈椎骨刺破皮肤裸露在月光下——那圈环形凸起与所有死者身上的痕迹完美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