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锁魂桩

青铜棺里的尸仙酒冒着血泡，严嵩的暗金瞳孔倒映着言夫人枯槁的面容。六条青铜锁链穿透她的琵琶骨，铁锈与腐肉粘连处爬满米粒大小的尸虫。当傩面尸的第三条手臂插入溶洞顶部时，岩壁簌簌落下槐树根须，每根都缠着褪色的五色绳。
"用你母亲的魂魄做引子，正好补全最后三魄。"傩面尸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第二条手臂突然伸长，指尖的青铜钥匙插向严嵩眉心。
镇尸鞭凌空劈出火星，严嵩翻身滚到祭坛边缘。右眼灼痛加剧，他看到林小满的魂魄正被九十九具婴儿骸骨拖向钟乳石柱。那些白骨小手抠进她半透明的身体，扯出缕缕暗金色雾气——那是被傩面符咒侵蚀的魂魄。
"东南巽位！"林小满突然嘶吼。她残破的魂魄化作纸人，燃烧的符纸灰烬在空中聚成箭头。严嵩的镇尸鞭扫过祭坛，打翻的尸仙酒泼在岩壁，腐蚀出暗门轮廓。
傩面尸的第四条手臂破土而出。严嵩抓住燃烧的纸人残片按在暗门，槐树根须遇火蜷缩，露出半截刻着傩戏面具的青铜门环。门环咬住他掌心血珠的刹那，整座溶洞剧烈震颤，婴儿骸骨堆成的巨手轰然崩塌。
严嵩撞开暗门的瞬间，腐臭的阴风裹着纸钱扑面而来。二十年前的旧校舍走廊在眼前延伸，霉变的墙皮剥落处露出血手印，每扇教室门都挂着褪色的招魂幡。林小满的残魂伏在他背上，桃木簪尖端指着三年二班的方向。
"活人桩的锁眼在讲台底下。"她气息微弱，魂魄正在消散，“用我的…”
话音未落，走廊尽头传来铁链拖拽声。严嵩闪身躲进储物间，透过门缝看到教务主任拖着条血肉模糊的人腿——那腿骨上赫然缠着周姨常戴的银镯。月光穿透破碎的窗玻璃，照出满地蜿蜒的血渍，最终消失在三年二班门口。
"他在喂锁魂桩。"林小满的魂魄突然凝实几分，瞳孔变成诡异的暗金色，“每月十五要用活人血肉祭祀，否则…”
储物间的扫帚突然倒地。严嵩转身看见镜子里站着穿白裙的女生，她咽喉插着三根槐木钉，手腕五色绳正滴落尸油——正是跳楼学姐的模样。镜面泛起涟漪，女生的手指穿透玻璃，在布满灰尘的地面写下：【钥匙孔要见血】
走廊里的拖拽声突然逼近。严嵩抓起半截粉笔在门框画下镇煞符，符咒未成，粉笔突然化作截断指。跳楼学姐的残魂猛地将他推向三年二班，腐烂的掌心按在教室门板，血手印与二十年前的痕迹严丝合缝。
教室里的场景让严嵩瞳孔收缩。四十八张课桌摆成八卦阵，每张桌面都刻着生辰八字，中央讲台被九盏尸油灯环绕。教务主任背对门口蹲在地上，正在用青铜匕首剜取腿骨里的骨髓，暗红液体滴入陶罐时发出滋滋响声。
"还差三味药引。"教务主任突然开口，匕首插进腿骨关节，"严同学的右眼，林姑娘的魂魄，再加上…"他缓缓转身，傩面下的真容正在融化，露出半张布满尸斑的脸——竟与档案室老照片里的言先生一模一样。
严嵩的镇尸鞭横扫尸油灯。火焰腾空化作鬼脸，教务主任的匕首却已刺到眼前。鞭梢缠住刀刃的刹那，跳楼学姐的残魂突然扑向陶罐，腐烂的双手插入粘稠液体，扯出团缠绕着脐带的血块。
"我的孩子…"学姐的声带像被砂纸磨过。血块在她掌心化作婴尸，脐带闪电般缠住教务主任的脖颈。严嵩趁机掀翻讲台，底部暗格里露出具青铜镇物——是尊三头六臂的傩神像，每只手都握着把带血槽的钥匙。
林小满的桃木簪突然飞射而出，簪尾五帝钱击中傩神像天灵盖。裂纹蔓延的瞬间，整间教室的地板开始塌陷。严嵩抓住下坠的傩神像，指尖触到铭文刻痕：【丙申年七月初七言氏锁魂于此】
地底涌出的尸水淹没脚踝。严嵩在坠落中看到地下祭坛的全貌：九根青铜柱贯穿二十八具棺椁，每具棺材都伸出条铁链，汇聚在中央的槐木桩上——那木桩表面布满人脸凸起，最清晰的面容正是周姨。
"这才是真正的锁魂桩。"教务主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的肉身正在与傩面尸融合，六条手臂抓着青铜柱攀援而下，“当年你父亲自愿当阵眼，可惜你母亲舍不得…”
镇尸鞭抽在槐木桩上迸溅火星。严嵩的右眼突然剧痛，暗金纹路顺着手臂爬上傩神像。当他的血浸透铭文时，二十八具棺椁同时开启，腐尸们挣扎着爬出，咽喉都拴着五色绳。
"快割断他们的缚魂索！"林小满的魂魄突然实体化。她夺过青铜匕首划向最近的腐尸，刀刃却被反震脱手——那具穿着民国长衫的腐尸，腰间挂着青岚学院初代校长的怀表。
教务主任的第四条手臂穿透林小满的肩胛。严嵩的镇尸鞭卷住腐尸咽喉的五色绳，扯断的瞬间，整座祭坛的青铜柱开始倾倒。腐尸们突然调转方向，拖着铁链扑向傩面尸，啃咬声混合着骨骼碎裂的响动令人牙酸。
槐木桩表面的人脸突然睁眼。周姨的面容凸出木纹，嘶吼声震落簌簌木屑："少爷快插钥匙！"她的嘴裂到耳根，吐出具刻着傩面的青铜钥匙——正是严嵩襁褓时戴过的长命锁形状。
严嵩将钥匙插入傩神像心口的瞬间，祭坛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二十八具腐尸同时爆裂，飞溅的碎骨在空中聚成傩戏面具。林小满的魂魄突然发出非人尖叫，她的半透明身体浮现出与青铜柱相同的铭文。
"原来你才是钥匙！"教务主任的第六条手臂抓住林小满的脚踝。他的傩面彻底碎裂，露出言先生腐败的真容，“当年没烧干净的药引…”
镇尸鞭裹着符咒劈开空气。严嵩在青铜柱间闪转腾挪，右眼看到的因果线突然清晰——每根青铜柱都连接着旧校舍的凶杀现场。当他的血滴在第七根铜柱时，整座养尸地的阴气突然逆向流动。
槐木桩上的人脸发出哀嚎。周姨的面容最先剥落，露出底下言夫人苍老的真容。锁魂桩的裂缝中涌出腥臭液体，浸泡在其中的赫然是上百个贴着生辰八号的陶罐，罐口用浸过尸油的黄纸封着。
"丙申年七月初七…"严嵩念出陶罐上的日期，突然想起孤儿院的档案——这正是他被遗弃的日子。某个陶罐突然炸裂，泡在血水里的脐带缠住他的脚踝，拖向锁魂桩底部的黑洞。
林小满的魂魄突然燃烧起来。她化作火鸟撞向傩面尸，燃烧的羽毛照亮洞壁的傩戏壁画——画面里戴翡翠耳坠的言夫人正在分娩，接生婆手里的青铜匕首滴着血，婴儿哭声与锁魂桩的震动频率逐渐重合。
严嵩的右眼突然流出暗金血泪。他看到二十年前的雨夜，言夫人抱着襁褓中的他跪在锁魂桩前，九根镇魂钉穿透她的腹部。周姨举着陶罐站在阴影里，罐中浸泡的正是言先生的头颅。
"原来我才是锁眼…"严嵩嘶吼着扯断脐带。傩神像在他手中融化，重新铸成长命锁形状。当他把青铜钥匙插入自己心口时，整座养尸地的时空开始扭曲，二十八具棺椁化作血色漩涡。
教务主任的咆哮声中，严嵩抓住林小满最后的残魂跃入漩涡。失重感消失时，他发现自己跪在青岚学院后山的槐树林，腕表显示的时间距离坠入溶洞仅过去十分钟。掌心的青铜钥匙滚烫，林小满的桃木簪静静躺在旁边，簪尾的五帝钱全部碎裂。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严嵩将桃木簪藏进袖口，抬头看见周姨提着灯笼走来。她的围裙沾着新鲜泥土，笑容比往常僵硬：“少爷怎么在淋雨？厨房炖了当归鸡汤…”
右眼的暗金纹路微微发烫。严嵩看到周姨后颈浮现傩面刺青，与溶洞里那些腐尸脖颈的印记一模一样。夜风掠过槐树林，树冠间悬挂的铜铃轻轻摇晃，其中三个铃铛没有舌芯——正是他在镜屋里见过的镇魂铃形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