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应霆的瞳孔在暴雨中收缩成针尖大小,桃木剑柄传来的灼痛让他险些脱手。镇河碑渗出的血水倒流着漫过脚踝,那些本该凝固在八十年前的记忆,此刻正顺着芮小小锁骨处的银簪纹路疯狂涌入他的天灵。
"别看!"他反手扯下道袍前襟蒙住芮小小眼睛,布帛撕裂声里夹杂着骨节错位的脆响。三十七具童尸正在碑文血水中浮沉,每具尸体脖颈处都系着红绳铜钱——与他腕间那串炸开的佛珠竟是同源。
芮小小突然抓住他手腕,指尖冷得像隆冬的井水:"三叔公养的黑猫…是守墓灵?"她沾血的指甲划过他掌纹,在生命线末端刻下道血痕,“当年林家用铜钱封棺,那些童尸的怨气…呕!”
血水突然沸腾,裹着腐烂的莲瓣涌上镇河碑。盛应霆掐诀的手势停在半空,那些童尸的八字在记忆里连成星图——竟与师父临终前用朱砂画在病房窗户上的图案完全重合。他忽然明白二十年前师父为何突然封剑,那场所谓的迁葬仪式,根本就是场续命的阴婚!
"林家祖坟迁的是空棺!"盛应霆咬破食指在桃木剑身画出血符,剑锋所指处,血水凝聚成具女尸轮廓,"真正的尸身早就被炼成…"话未说完,女尸突然睁开双眼,腐烂的唇间衔着半枚光绪通宝。
黑猫的厉叫刺破雨幕,三叔公佝偻的身影出现在对岸。他手里提着盏白灯笼,火光却是诡异的幽绿色:“盛家小子,你师父没教过你,镇河碑下镇的不是水鬼,是婚契吗?”
盛应霆的桃木剑突然发出悲鸣,剑身浮现出细密裂纹。他猛然想起藏古轩阁楼那箱未烧尽的婚书,每封都夹着片染血的银簪碎片——原来师父二十年前就试图销毁这些阴婚契约,却在林家的威逼下不得不封存秘密。
"三爷,您当年给林晓梅的降压药…"芮小小突然扯下蒙眼布,瞳孔泛着诡异的鎏金色,"是尸油炼的续命丹吧?"她颈间的银簪纹路已经爬上左脸,在雨水中蒸腾起黑雾,“祠堂供桌上的镇魂香,其实在养魂?”
三叔公的白灯笼突然炸开,绿火化作七只乌鸦扑向镇河碑。盛应霆挥剑斩落鸦群,腥臭的黑血溅在石碑上,竟腐蚀出"癸酉年七月初七"的字样。这个日期让他浑身发冷,那正是芮婉娘破阵的日子,也是师父在账本里用朱砂圈出的忌日!
"林家要的从来不是迁葬。"三叔公的拐杖重重顿地,水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铜钱阵,"是借你们盛家的手,把阴婚契约刻进镇河碑!"他突然剧烈咳嗽,吐出团缠绕着红线的黑发,“晓梅那丫头…咳咳…八岁那年就该死的…”
盛应霆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如开闸的洪水倾泻而出。二十年前的雨夜,十岁的他蹲在藏古轩门缝后,看见师父将枚铜钱塞进林家长媳口中。那具女尸穿着猩红嫁衣,脚上的绣鞋分明绣着并蒂莲——与芮小小直播间出现的红绣鞋一模一样!
"双重阴婚。"盛应霆的桃木剑终于不堪重负断成两截,他反手抽出腰带里的青铜秤杆——这是师父留给他的最后物件,"林晓梅是活祭品,而您…"秤杆突然指向芮小小,“在养蛊!”
芮小小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银簪纹路裹着黑雾凝成嫁衣。三叔公的黑猫跃入水中,三十七具童尸竟开始互相吞噬。盛应霆将秤杆刺入掌心,血水顺着北斗七星的刻痕流淌:“天地秤称阴阳,今日我就断了这百年孽债!”
秤盘突然浮现出两枚铜钱,一枚刻着"光绪通宝",另一枚竟是印着芮小小生辰的冥币。盛应霆终于看懂师父临终前反复比划的手势——那是称量生死的仪式,要用至亲之物做秤砣。
"接着!"他将染血的银簪掷向芮小小,那是从林晓梅尸体手中夺来的,“这是婉娘前辈的…“簪身突然裂开,露出截发黑的指骨,”…她的遗骨!”
芮小小接住银簪的瞬间,整条江的水流诡异地静止了。指骨渗出的金粉在空中凝成敕令符,与镇河碑上的血字产生共鸣。八十年前的画面在雨中重现:芮婉娘将银簪刺入咽喉前,曾用血在祠堂梁柱上写下段咒文——正是盛应霆师父临终前在病房窗户上反复描画的图案!
"原来师父早就知道…"盛应霆突然跪倒在碑前,青铜秤杆发出龙吟般的震颤。秤盘上的铜钱开始融化,形成道连接两个时空的金桥。他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躲在门后哭泣,而师父正将染血的婚书塞进林家女尸手中。
三叔公的狂笑被雷声吞没,黑猫化作团绿火扑向芮小小。盛应霆猛地扑过去,秤杆刺穿黑猫的瞬间,他摸到猫颈处凹凸的烙印——是藏古轩的徽记!二十年前失踪的那窝镇宅黑猫,竟被炼成了守墓灵。
"小心秤星!"芮小小的声音突然恢复正常,她手中的银簪正抵着自己心口,"契约要成了!"鎏金瞳孔里倒映出恐怖画面:三十七具融合的童尸正从碑文里爬出,每具尸体都长着林晓梅的脸。
盛应霆扯下染血的衬衫,后背的二十八星宿刺青在雨中泛起青光。他蘸着血在秤杆上写下师父的道号,青铜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铭文——竟是《阴符七术》缺失的最后一章!
"天地为秤,生死为砣。"他挥杆挑起芮小小手中的银簪,秤盘突然浮现出芮婉娘模糊的虚影,“前辈,得罪了!”
银簪刺入虚影心口的刹那,整条江的铜钱阵同时爆裂。三叔公喷出大口黑血,佝偻的身躯迅速干瘪:"不可能…双重契约明明…"话未说完,他的皮肤开始龟裂,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无数蠕动的红线虫。
芮小小突然瘫软在地,锁骨处的银簪纹路寸寸剥落。盛应霆接住她下坠的身体时,发现她的掌纹里嵌着枚铜钱——正是二十年前师父塞进林家女尸口中的那枚。江面飘来腐朽的莲花灯,每盏灯芯都裹着片发黄的婚书碎片。
"还没结束…"芮小小抓住他的手腕,冰凉指尖按在跳动的脉搏上,“你听…”
雨幕深处传来熟悉的唢呐声,这次却是欢快的迎亲调。盛应霆抬头望去,林家老宅的方向升起盏血红色的孔明灯,灯面上用金粉画着的,赫然是芮婉娘与林晓梅并列的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