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桨搅动的暗河泛起尸油光泽。严嵩的重瞳刺痛难忍,渡口对岸那个穿八十年代工装的身影,正以父亲年轻时的姿态举起煤油灯。灯罩里跃动的火苗在暴雨中凝成傩面鬼脸,映得整条青铜船泛起血色。
"严工头欠的债,该还了。"孟婆的独眼突然爆裂,眼眶里爬出条青铜锁链,链头拴着半枚浸血的玉珏。锁链缠住船头瞬间,严嵩看见对岸身影的工装口袋鼓动——那只婴儿脚掌正在试图挣脱布料束缚。
林小满突然抓住船舷:"船在吃人!"她的机械手指掰开青苔覆盖的船板,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矿工牙齿。整条青铜船竟是用四十九具尸体熔铸而成,此刻正在咀嚼吸附在船底的婴尸。
严嵩的重瞳突然映出双重画面:现实中的渡船正在靠岸,记忆里却是父亲抱着襁褓冲进祠堂。在双重影像交汇处,他看清襁褓里伸出的婴儿手臂——那布满尸斑的手腕上,套着与孟婆相同的傩母铜钱!
"下船费。"孟婆的船桨横在二人面前。桨身裂开无数细缝,每道缝隙都嵌着半张矿工证。当严嵩触碰到船桨时,1987年的上海牌手表突然炸裂,表盘碎片割破掌心,鲜血在船板汇成卦象。
林小满的判官图突然离体。六臂判官虚影抓住孟婆的青铜锁链,判官笔蘸着严嵩的血在虚空书写。当写到【严卫东】三个字时,对岸身影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工装口袋爆开,那只婴儿脚掌竟长着周守仁的脸!
"时辰到了。"孟婆的尸油眼泪滴在卦象上。整条暗河突然静止,青铜船开始下沉。严嵩拽着林小满跳上岸边的瞬间,看见船底吸附的婴尸集体睁眼——每双瞳孔都映着青岚学院的傩面铜牌。
对岸身影举起煤油灯。严嵩的重瞳终于看清,那根本不是父亲,而是具套着严卫东人皮的傩面尸。人皮脖颈处有圈缝线,线头挂着半枚带血的槐木钉——正是当年刺入父亲天灵盖的凶器!
林小满的机械心脏迸出齿轮。她撕开胸腔扯出严卫东的手表零件,表盘渗出黑血凝成钥匙形状:"开棺…你娘在…"话音未落,傩面尸突然抛出手中的煤油灯,灯油泼在判官图上燃起青焰。
严嵩的重瞳突然倒转。在火焰烧毁判官图的刹那,他看见母亲的身影在青铜棺内挣扎,手腕连着四十九根脐带,每根都通向不同年份的严氏族谱。当他想触碰幻象时,傩面尸的利爪已抓向咽喉。
"逆子!"傩面尸发出严卫东的声音。腐烂的工装口袋里,那只周守仁面孔的婴儿脚掌突然伸长,趾甲刺进严嵩的傩面锁凹痕。剧痛中重瞳暴睁,严嵩看见父亲的人皮后方,真正的严卫东魂魄正被铁链贯穿琵琶骨。
林小满的铜钱剑刺穿傩面。人皮爆裂的瞬间,四十九具婴尸从地底钻出,每具都套着微缩版矿工服。严嵩的重瞳渗出黑血,在这些转世者脸上看到了同学、邻居、甚至早餐铺老板的面容。
"快进祠堂!"林小满燃烧的判官图残片组成箭头。两人撞开腐朽的楠木门,身后追来的婴尸群被门槛处的朱砂符咒拦住。严嵩在惯性中扑向祠堂中央的青铜镜,镜面映出的却不是自己——那是个穿清朝寿衣的少年,脖颈挂着光绪年的长命锁。
镜中人突然伸手扣住严嵩手腕。刺骨的寒意中,祠堂梁柱上的傩戏彩绘开始剥落,露出后面掩藏的七口悬棺。每口棺椁都贴着黄符,符纸上的生辰八字与严嵩掌心血卦完全吻合。
"你终于来了。"镜中少年的声音带着金属回响。他的寿衣下摆渗出黑血,在地面汇成青岚学院的平面图。严嵩的重瞳突然刺痛,看见图纸上的图书馆位置标着血红【生人棺】字样。
林小满的机械手指插入镜面裂缝:"这是往生樽的记忆!"她的道袍被镜中寒气冻成冰碴,裸露的后背浮现新的刺青——竟是严氏祖坟的堪舆图,标注着七处被挖开的坟冢。
镜中人突然扯碎寿衣。他的胸腔里没有心脏,只有个旋转的青铜罗盘,盘面指针正指向祠堂后方的祖宗牌位。当严嵩触碰到罗盘时,整面铜镜突然翻转,露出背后深不见的地道。
腐朽的戏服味道扑面而来。地道两侧挂满风干的傩面,每张面具的眉心都钉着槐木钉。林小满的判官图残片突然发烫,在地面投射出血色箭头,直指地道尽头闪烁的煤油灯光。
严嵩的重瞳突然捕捉到细节:所有傩面的嘴唇都在微微张合,唱诵三十年前矿难时的《招魂曲》。当他迈出第三步时,最近的面具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包裹的新鲜人舌。
"走阴路要点灯。"林小满扯下发间桃木簪。簪子燃烧的瞬间,地道尽头传来熟悉的齿轮转动声——正是严卫东手表零件发出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