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吟的目光在夜色中微微闪动,像是一只洞察黑暗的猫,她缓缓说道:“罗景的父亲,应该还活着。”
我心头一紧,忍不住皱起眉:“你的意思是,他还在这个城市?”
“如果他死了,那个东西早就彻底脱离画作,吞噬所有见过它的人。”苏吟低声道,“但它现在还在受制于某些限制……说明画的主人仍然在,或者,它的源头仍然存在。”
我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罗景曾经提起过的那句模糊话语——“父亲消失了。”
如果他的父亲真的死了,按道理应该有明确的死亡记录,可是罗景却用“消失”这个词……难道,他的父亲并没有死,而是以某种方式被“封存”了?
江寒揉着肩膀,皱眉道:“可罗景自己都说,他也不知道他老爹的下落。我们去哪儿找?”
苏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影楼已经完全熄灭的门前,忽然问我:“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东西不像是‘鬼’?”
我一怔,回忆起刚才影楼内的异变。
确实,它并不像普通的鬼魂,没有阴气的浮动,也没有明显的执念,它更像是某种……“构造”出来的东西。
苏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冷意:“这东西更像是一种‘画魂’。”
“画魂?”我心中一凛。
“画魂在古画传说里不是罕见的东西。”苏吟继续道,“但真正能让画魂诞生的,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画工极致,赋予画作几近真实的神韵,让画中之物生出意识,比如古时的‘活画’、‘镇魂画’等;另一种,则是画里封印了某种‘东西’……这个‘东西’本身就有自己的灵魂。”
她顿了顿,继续道:“罗景的父亲……如果真的画出了一张有灵魂的画,那说明,他至少做了一件事——他让某个‘东西’进入了画里。”
我的背脊猛地泛起一股寒意。
“你是说,那个东西原本不是画魂,而是……某种存在?”江寒的声音有些干涩。
苏吟没有说话,而是缓缓地从衣袖里取出了一张黄符,手指微微一捻,符纸化作一缕青烟,朝着影楼残破的门框飘去。
一瞬间,黑暗中似乎传来了一道极其低沉的嘶吼,像是从深井中传出的模糊人声。
“它……在等我们。”苏吟轻声道。
我的呼吸微微一滞。
她的意思是,这东西并没有真的被封印在画里,而是正在等着某个人——或者说,某个“主人”去找它。
如果是这样的话……罗景的父亲,真的还活着。
但他在哪儿?
我的目光扫过影楼对面的街道,夜色沉沉,四周的路灯昏黄而微弱,映照出空无一人的街巷。
忽然,我想到了什么,低声道:“如果他的父亲真的还活着,那他现在最可能待的地方……是他的画室。”
苏吟点点头:“画室是一个画家的‘结界’。如果他真的跟那个东西有联系,他一定会在画室里留下什么。”
“可是罗景家里的画室,我们已经搜过了。”江寒皱眉,“什么线索都没有。”
“那是因为我们找错了地方。”苏吟微微一笑,“一个真正的画家,不会只留下一个画室。”
她看着我,声音不疾不徐:“你记得罗景说过,他的父亲最后一次露面,是在哪儿吗?”
我的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名字——东城区旧画坊!
罗景的父亲最后一次被目击到,是在那间已经废弃了近十年的画坊里。
我的心猛然一跳:“如果他的父亲真的在那里消失,那说明,他很可能在那个地方留下了什么!”
苏吟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我们去看看吧。”
夜色更深了,东城区的街道比我们来时更加安静,旧画坊隐藏在一条幽深的小巷里,门前的招牌已经残破不堪,上面原本的字迹几乎被风雨磨去,隐约还能辨认出“□□画坊”几个斑驳的笔画。
画坊的门虚掩着,像是一张沉默的大口。
我握紧了手中的符纸,心头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这个地方……像是在等着我们。
苏吟轻轻推开门,木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吱呀”声,屋内一片漆黑,唯有远处的窗子被破损的木条挡住,露出几道斜斜的月光。
画坊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霉味,还有一种奇怪的……墨香。
这股墨香不同于普通的宣纸墨汁,更像是一种古旧的沉香,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熟悉感”。
我皱起眉,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极轻的窸窣声。
像是笔尖划过宣纸的声音。
“有人在画画……”江寒低声道,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我屏住呼吸,循着声音看去,画坊深处的阴影里,摆着一张破旧的木制画案,一只苍白的手正握着一支毛笔,在泛黄的画纸上缓缓描绘着什么。
那只手枯瘦而没有血色,皮肤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白色,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但指节却异常僵硬。
“谁!”我低喝一声。
那只手微微一顿,慢慢地抬起。
画案后方,缓缓露出了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只有一片光滑的皮肤,像是……一张未完成的画。
它的脖子极其僵硬地扭动了一下,仿佛在“看”向我们,然后,嘴巴的位置突然裂开了一道血色的裂缝。
裂缝缓缓张开,露出了一口整齐的黑色牙齿。
它的声音低沉、破碎,带着一种干涩的沙哑:
“……你们……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