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瓮撞碎在水泥堤岸的瞬间,陈冉的肋骨磕在瓮沿发出脆响。腐臭的河水裹着青铜碎屑灌进鼻腔,他挣扎着爬出瓮口时,发现林静的银发正缠在生锈的钢架上——二十米高的桥墩倾斜着插入夜空,混凝土裂缝里探出青铜兽爪。
"江源大桥旧址…“陈冉抹去脸上的黏液,防水手电扫过桥墩基座刻着的"1998.7.14”,“这就是二十五年前倒塌的…”
林静的伞尖突然刺入他脚边:“别动!”
陈冉僵在原地,看到自己的影子正在水泥地上蠕动。月光穿透坍塌的桥面钢筋,将两人的影子切割成破碎的青铜片。那些碎片在地面重组时,竟拼凑出个穿中山装的佝偻身影。
"镇水兽在看着。"林静割破指尖将血滴在伞骨上,青铜铃铛发出刺耳鸣响,“九八年发洪水时,他们用活人喂过它。”
桥墩深处传来铁链拖拽声,陈冉的矿灯扫到基座裂缝,发现锈蚀的钢筋间卡着具现代女尸。尸体穿着江源大学校工制服,右手攥着的青铜牌上刻着"癸未年守夜人"。
"是图书馆王阿姨!"陈冉的登山靴碾碎脚边青铜蜗牛,“上周她还给我续借过《水经注》…”
林静突然拽着他扑向桥墩阴影,三枚青铜钉擦着后颈钉入水泥墙。陈冉的防水镜映出骇人画面——九个穿雨衣的佝偻身影正从江面浮出,每人手里都提着盏青铜灯笼,灯罩上绘着《山海经》里的横公鱼。
"夜巡人。"林静的鬼目渗出银光,“他们来喂镇水兽了。”
最前方的雨衣人突然摘下兜帽,腐烂的面孔让陈冉胃部抽搐。这分明是上周刚退休的校保卫科长,此刻他的太阳穴却嵌着青铜齿轮,眼眶里游动着发光的蜉蝣。
"时辰到了。"雨衣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该换守夜人了。”
陈冉摸到背包里的铜钱剑,发现剑身的北斗七星纹正在发烫。林静突然按住他的手:“等等!看灯笼里的东西!”
青铜灯笼突然透明,每个灯罩里都蜷缩着个婴儿大小的青铜俑。当月光扫过灯罩时,陈冉看到俑身刻着的生辰八字——全是1998年7月14日出生者的信息。
"他们在收集替代品。"林静的银发无风自动,“九八年那场洪水…”
桥墩突然剧烈震动,混凝土碎块暴雨般坠落。陈冉拽着林静滚进桥基裂缝时,看到裂缝深处立着九尊青铜鼎,鼎耳上缠着江源市历任市长的领带。最末端的鼎内漂浮着张泡胀的档案袋,封口火漆印着市办公厅的徽章。
"别碰!"林静的伞尖挑飞陈冉伸出的手,“鼎里的水是命格显影液!”
话音未落,鼎中突然伸出只青铜手臂,攥住了档案袋。陈冉的铜钱剑刚要劈下,却发现手臂腕表显示的时间停在1998年7月14日23:17——正是他出生的时刻。
"陈副市长的档案。"雨衣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不想知道父亲为什么参与青铜城项目吗?”
林静的捆尸索突然绷直,索头青铜铃铛撞碎鼎耳。陈冉趁机用登山镐勾出档案袋,泛黄的纸张滑出时,他看到了父亲年轻时的照片——照片背景是江源大学古籍区,父亲手里捧着的正是青铜瓮中的人脸拓片。
"七月十四,亥时三刻。"林静突然念出档案边缘的朱砂批注,“以父子精血饲镇水兽,可保江城百年太平。”
桥墩裂缝突然渗出青铜液,陈冉手中的档案纸遇液即燃。火焰中浮现出段监控录像——1998年洪水夜,父亲抱着襁褓中的他走进古籍区禁闭室,禁闭室地板上画着巨大的傩面图案。
"原来我也是祭品…"陈冉的铜钱剑刺入桥墩裂缝,“那为什么让我活到现在?”
九盏青铜灯笼突然同时爆裂,婴儿俑落地即长成成年体型。林静的伞面展开成八卦阵,挡住最先扑来的三个复制体:“因为需要双生子!看他们的脸!”
陈冉的矿灯扫过复制体,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这些复制体虽然穿着现代服饰,面孔却与青铜鼎上雕刻的夏朝祭司惊人相似。最中间的复制体突然撕开衬衫,胸口嵌着的青铜镜映出陈宅书房的地下室。
"命门!"林静甩出五铢钱击碎青铜镜,“他们在引导我们…”
复制体突然集体发出婴儿啼哭,陈冉的耳膜渗出鲜血。他扯下背包带缠住双耳,发现青铜鼎内的水正在形成漩涡。当漩涡中心浮现图书馆古籍区模型时,林静突然割破手腕将银血洒向鼎中。
"以巫咸之血,破!"她的瞳孔变成璀璨的银色,“陈冉,用你的生辰八字镇水位!”
陈冉蘸血在掌心画出雷纹,铜钱剑插入鼎足裂缝。青铜鼎突然翻转,鼎耳上的市长领带如活蛇般缠住他的脚踝。林静的伞尖挑断领带时,陈冉看到领带内衬绣着江源大桥设计图——桥墩位置赫然标着"镇水兽眼"。
"去基座!"林静拽着他跳进鼎中,“青铜城命门在水下!”
两人坠入冰凉的江水中,陈冉的防水镜映出骇人画面——二十米深的江底矗立着青铜兽首,兽瞳是用九十九个青铜瓮拼成的太极图。每个瓮口都伸出只腐烂的手,正在缓慢转动眼球。
"这才是真正的镇水兽!"林静的银发缠住兽角,“九八年他们用洪水做掩护,把青铜城…”
兽瞳突然转动,陈冉感到心脏被无形的手攥住。防水手电的光束在青铜瓮间折射,映出数百张漂浮的人脸。当光束扫过某个瓮口时,他看到了母亲的面孔——本该在产房去世的母亲,此刻正在瓮中对他微笑。
"别信!"林静的捆尸索缠住他的腰,“这些都是命格投影!”
陈冉的铜钱剑刺入兽瞳接缝,剑身突然浮现二十八宿星图。当北斗七星对准天枢位时,青铜兽首突然张开巨口,露出内部螺旋向下的青铜阶梯。腥臭的江水源源不断涌入兽口,形成个巨大的漩涡通道。
"跟着我的血!"林静割破指尖在前方画出银线,“这是巫咸国祭司的…”
青铜阶梯突然翻转,两人跌入布满青铜镜的甬道。陈冉的后背撞碎镜面时,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1998年父亲抱着他跪在青铜兽首前、2003年林静父母在江源地铁隧道发现青铜瓮阵、2018年周教授在图书馆地下解剖青铜婴尸…
"他们在篡改记忆!"林静的伞骨刺入甬道顶部,“快闭眼!”
陈冉的眼睑却被无形的手撑开,镜中画面突然跳转到昨夜——江源大学古籍区里,中山装男人正在将青铜液注入借阅电脑。当陈冉的借书记录弹出时,所有书籍的条形码都变成了甲骨文。
"原来从入学开始…"他的牙齿咬破嘴唇,“我们就被标记了!”
甬道尽头突然亮起矿灯光束,三个穿潜水服的身影正在拆卸青铜兽脑。陈冉的铜钱剑刚要出手,林静突然捂住他的嘴——中间那人转身时,防水镜里映出的竟是周教授完好无损的面容。
"活俑!"林静用唇语示意,“看他们后颈!”
陈冉的矿灯调至弱光模式,看到三人后颈都嵌着青铜芯片,芯片上的编号与图书馆保险柜密码完全一致。当周教授复制体举起液压钳时,兽脑中的青铜芯突然渗出黑色液体,在地面形成个巨大的"替"字。
"他们在更换镇水兽核心!"林静突然甩出捆尸索,“陈冉,抢那个青铜匣!”
铜钱剑绞断液压钳油管的瞬间,陈冉扑向滚落的青铜匣。匣盖上的饕餮纹突然咬住他的手腕,林静的伞尖刺入纹路接缝:“用你的血喂它!你们陈家人…”
陈冉忍痛将血抹在饕餮纹上,青铜匣突然自动开启。匣内躺着的不是机械装置,而是个浸泡在黑色液体中的胎儿——胎儿的眉眼与他有七分相似,脐带连接着刻满生辰八字的青铜命盘。
"这是…"他的指尖触到命盘边缘的"癸未"刻痕,“二十五年前的…”
林静突然拽着他撞破青铜镜:“小心身后!”
周教授复制体的手掌穿透镜面,指尖的青铜丝在陈冉后背留下五道血痕。当血珠溅到青铜命盘上时,整个江底突然剧烈震动,镇水兽的瞳孔开始逆向旋转。
"他们要重启轮回!"林静撕开潜水服,锁骨下的甲骨文渗出银血,“陈冉,把命盘放进兽瞳!”
陈冉握着青铜命盘跃向兽瞳,九十九个青铜瓮突然同时开启。无数腐烂的手臂抓住他的四肢,林静的银发如利刃斩断尸手。当命盘卡入太极图中心的瞬间,整个江底突然寂静无声。
然后他们听到了青铜城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