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灯的蓝光在解剖室地板上投下扭曲的影子。苏阳的鞋底碾过玻璃碴子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抓着门框的手指关节发白:"现在跑还来得及吗?我二姑奶奶说野坟沟的鬼打墙能困死黄牛…"
"闭嘴。"杨烁把解剖刀挂坠塞进领口,金属贴着胸口的皮肤传来刺骨寒意,"后门监控上个月就坏了,但值班室王大爷养的那条黑背…"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犬吠。江玲儿的高跟鞋在瓷砖地上趔趄了一下,镶钻的手机壳撞在消防栓上迸出火星:"我爸的迈巴赫就停在后街!"
"你那车底盘还没野猫高。"苏媛媛从帆布包掏出个铜铃系在腰间,铃铛表面的包浆泛着血沁,"灰家最擅长钻地打洞,四个轮子跑不过地龙翻身。"
杨烁突然拽住苏媛媛的胳膊,白大褂袖口蹭上她衣领的香灰:"你刚才说的血誓…"
"嘘——"苏媛媛竖起食指按在他唇上,少女指腹的老茧刮得人发痒,"子时三刻要到了,先过野坟沟再说。"她突然扯开杨烁的衬衫纽扣,指尖蘸着朱砂在他胸口画符,冰凉的触感激得他浑身紧绷。
江玲儿举着气垫补妆的手顿了顿:"这时候还有心思调情?"
"这是镇魂符。"苏媛媛的睫毛在应急灯下投出蛛网般的阴影,"杨家祖上跟灰家结的梁子,你当那些畜生会放过血脉相连的…"
整栋楼突然剧烈震颤,停尸柜的铁门"哐当"砸在地上。此起彼伏的抓挠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无数利爪在啃噬混凝土。苏阳突然指着窗外怪叫:"水塔!水塔上的尸体在招手!"
杨烁转头时,月光正穿透云层。三百米外的水塔顶端,那具青灰色的尸体正以诡异的姿势挥舞左臂,腐烂的指节比着"七"的手势。更恐怖的是,尸体背后盘踞着密密麻麻的灰影,每一道影子都拖着细长的尾巴。
"是灰仙的伥鬼。"苏媛媛往每人眼皮上抹牛眼泪,"别看它们的眼睛。"
江玲儿突然尖叫着摔倒在地,她刚做的水晶甲片里渗出黑血:"有什么东西在扯我头发!"苏媛媛甩出五帝钱砸向虚空,空气中爆出老鼠的惨叫。杨烁摸到江玲儿后颈时触到冰凉的毛发,扯下来竟是团沾着脑浆的灰鼠毛。
"快走!"苏媛媛咬破舌尖喷在铜铃上,清脆的铃声竟在走廊荡出涟漪,"跟着铃声走,别踩自己的影子!"
五人在犬吠声中冲进后巷。杨烁的白大褂下摆被铁栅栏勾住,撕裂的布条瞬间被暗处伸出的爪子拽走。苏阳的AJ踩进臭水沟,鞋面上立刻浮现出小孩手印状的霉斑。
"这边!"江玲儿突然拽着众人拐进拆迁区。她镶钻的指甲在月光下反射出十字光斑,"我上个月来这片拍过废墟写真…"
话音戛然而止。破败的砖墙上,七个血手印组成北斗七星状。每个手印中心都嵌着颗腐烂的老鼠头,尖牙上还挂着碎肉。苏媛媛用红绳缠住江玲儿的手腕:"你拍照时是不是说过'这破房子早该拆了'?"
江玲儿脸色煞白:"我哪知道…"
"灰仙最记毁巢之仇。"杨烁突然从包里摸出手术刀划破掌心,将血抹在砖缝里,"我爷爷说过,见鼠头阵要破中指血…"
"你爷爷没教全。"苏媛媛抓过他的手按在墙头,"杨家人得用心头血!"说着突然扯开他衣襟,沾血的银针直刺膻中穴。杨烁闷哼一声,溅出的血珠竟在半空燃起幽蓝火焰,将鼠头烧成焦炭。
苏阳突然指着天空怪叫:"月亮变红了!"
猩红的月轮下,废墟间腾起浓雾。江玲儿的高跟鞋跟陷进松软的土里,拔出来时带出半截白骨。苏媛媛的铜铃突然哑了声,铃铛表面的血沁纹路开始倒流。
"是鬼瘴。"苏媛媛往每人嘴里塞了片柳叶,"含着别咽,看到什么都别应声。"
雾气中浮现出影影绰绰的人形。有个穿清朝官服的影子拖着铁链走过,锁链上拴着七只无头黄鼠狼。戴瓜皮帽的侏儒蹲在断墙上啃手指,指节分明是老鼠爪子。杨烁突然捂住江玲儿的嘴——她正死死盯着个穿红旗袍的女人,那女人的后脑勺分明是张鼠脸。
"别看!"苏媛媛用红布蒙住江玲儿的眼睛,"灰仙化形的鬼姑婆,看一眼魂就少一魄。"
队伍最后突然传来苏阳的呜咽。杨烁回头时,看见发小正被团灰雾裹住双腿。雾里伸出无数婴儿手臂,指甲盖里塞满坟土。苏媛媛甩出浸过黑狗血的铜钱镖,打散灰雾的瞬间,地上留下滩腥臭的黏液。
"还有三里路。"苏媛媛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野坟沟的守墓人…"
前方突然亮起盏绿幽幽的灯笼。纸糊的灯罩上画着三只眼的老鼠,提灯的是个驼背老头。他裂到耳根的嘴里叼着旱烟杆,烟锅里飘出的竟是带血腥味的青雾。
"好俊的姑娘。"老头的独眼盯着江玲儿,"来配个阴婚?"
苏媛媛突然抓把坟土扬过去:"灰三爷的地盘也敢抢亲?"老头发出指甲刮黑板似的笑声,灯笼"噗"地熄灭。等绿光再亮时,原地只剩件褪色的寿衣。
江玲儿抖得镶钻手机壳咔咔响:"刚才那是…"
"过路鬼。"杨烁扯着众人钻进槐树林,"野坟沟的规矩,见灯莫应声。"
苏阳突然拽住杨烁的胳膊:"烁子,我们是不是来过这儿?"他指着树干上的刻痕——正是杨烁十分钟前用手术刀划的十字。
苏媛媛抓把槐树叶撒向空中,叶片竟在半空组成箭头状:"鬼打墙。灰仙把地脉改了,得找个活物问路。"
"活物?"江玲儿突然指着树梢,"那有只猫头鹰!"
夜枭的金色瞳孔在黑暗中睁开。苏媛媛摸出块风干的内脏抛过去,那猫头鹰俯冲时展开的翅膀竟带着人脸花纹。就在利爪即将抓住腐肉的瞬间,杨烁的手术刀擦着鸟喙飞过,钉在树干上的刀身嗡嗡震颤。
"是灰仙的眼线!"苏媛媛甩出红绳缠住鸟爪,"借畜生身还阳的伥鬼!"
猫头鹰突然口吐人言:"杨守山的孙子…"声音像是砂纸磨过铁器。杨烁扑上去掐住鸟颈,指缝间渗出黑血:"我爷爷怎么了?"
"血债…七窍…"猫头鹰的瞳孔突然爆开,化作两团磷火。苏媛媛的铜钱镖紧随而至,却只打中片飘落的羽毛。
江玲儿突然扯下腕间的金镯子:"用这个当诱饵行吗?"
"大小姐,灰仙不贪金银。"苏阳苦笑着掏出包辣条,"要不试试这个?我太奶奶说黄皮子好这口…"
苏媛媛突然抢过辣条撒向四周:"灰家掌堂印现世,方圆百里的地仙都得来…"她话音未落,地面突然拱起数十个土包。巴掌大的灰鼠钻出地面,猩红的眼睛盯着辣条油包。
"成了!"苏媛媛往鼠群洒香灰,"灰仙讨封要见活人血,你们谁…"
"我来。"杨烁扯开衬衫露出画着血符的胸膛。鼠群突然人立而起,前爪合十作揖。最肥硕的那只发出老妪的嗓音:"小哥看我是像人还是像仙?"
苏媛媛猛掐杨烁后腰:"说像人!"
"像人。"杨烁咬牙挤出两个字。鼠群发出刺耳的尖笑,肥老鼠的胡须瞬间变白:"谢小哥金口玉言。"说着朝东方人立而拜,鼠群让出的土路尽头赫然是月光笼罩的仙人桥。
江玲儿的高跟鞋刚踩上木桥就断成两截。苏媛媛扯住她后领:"别碰桥板!这是灰家用死人骨搭的…"
话没说完,桥下黑水突然翻腾。七具挂着水草的尸体浮出水面,腐烂的面孔正是拆迁队工人。苏阳的手机突然自动播放视频,画面里那具医学院尸体正站在桥对岸,背后跟着串跳大神的灰影。
"来了。"苏媛媛将铜铃系在杨烁腰间,"灰家要重演讨封,你是杨守山的血脉…"
桥板突然剧烈震颤。对岸的尸体抬起腐手,掌心托着个雕花木盒。杨烁往前迈步的瞬间,苏媛媛的红绳缠住他脚踝:"别接!那是你的死帖!"
尸体突然开口,声音像是无数老鼠在磨牙:"杨家小子,认不认这桩八十年的债?"
杨烁摸到胸前的铜刀挂坠:"我爷爷的日记里写过,民国二十八年灰家闯关东讨封,被我太爷爷用镇魂钉…"
"放屁!"尸体的眼珠爆出蛆虫,"杨守山骗我们喝下符水,七位长老被剥皮做鼓!"木盒砰地弹开,里面是七颗干瘪的鼠头,天灵盖上都钉着生锈的铜钉。
苏媛媛突然甩出糯米打翻木盒:"讨封不过山海关是祖训!你们灰家坏规矩在先!"
黑水突然掀起巨浪。七具尸体跃上木桥,关节反转着爬来。江玲儿尖叫着抛出香奈儿包包,砸中尸体的瞬间,包里滚出的口红竟燃起绿火。苏阳哆嗦着点燃雷击木手串,火光中浮现出钟馗虚影。
"没用的!"苏媛媛割破手腕在桥面画血符,"灰仙占了拆迁队的七魄,要破阵得找到…"
杨烁突然夺过她的匕首划向掌心:"是不是需要杨家血脉?"血珠滴在铜刀挂坠上,刃面浮现出蝌蚪状的满文。桥对岸传来地裂声,月光下升起座破败的祠堂,匾额上"灰家堂"三个字渗出血来。
尸体们突然跪地痛哭,腐烂的声带哼出萨满调子。苏媛媛的罗盘"咔"地裂成两半:"它们在唱引魂谣!快堵住耳朵!"
江玲儿用粉饼盒反射月光照向尸群,镀金镜面竟映出鼠首人身的怪物。苏阳趁机抛出祖传的桃木烟斗,烟嘴喷出的浓雾里跳出只三尾白狐。
"胡家太奶奶!"苏媛媛拽着众人跪拜,"晚辈借个道!"
白狐幻化成美妇模样,绣鞋踩住爬得最快的尸体:"灰三娘,关外的规矩都忘了?"她的声音带着冰碴子似的寒意,"当年你们擅闯山海关,杨家用镇魂钉可没钉错。"
黑水突然结冰。七具尸体炸成血雾,凝成个穿灰袍的老妪。她手里的骨杖指着杨烁:"胡翠花!你护得住杨家小子一时,护不住他…"
白狐甩袖震碎骨杖:"滚回你的地穴!"转身朝杨烁眉心一点,"小子记住了,七天后子时,带齐五家信物到老黑山。"说着化作青烟钻回烟斗。
苏媛媛突然瘫坐在地:"刚才是请仙上身…我的阳寿…"
"别废话。"杨烁扯着她往祠堂跑,"灰三奶奶的真身在那!"
残破的供桌上,半块玉珏正在吸血。苏媛媛的红布刚碰到玉珏,房梁突然砸下无数灰鼠。江玲儿用高跟鞋踩死几只,鞋跟却突然长出霉菌般的鼠毛。苏阳点燃外套挥舞,火光照亮墙壁上的壁画——正是杨家先祖钉死灰仙的场景。
"找到另半块玉珏!"苏媛媛咳着血,"能镇住…"
杨烁突然扯断铜刀挂坠的链子。刃面插入供桌缝隙时,暗格弹出了半块带血的玉珏。两半玉珏合拢的瞬间,地底传来万鼠哀嚎。祠堂开始崩塌,众人逃出时看见月光变成正常的银白色。
江玲儿瘫在碎石堆里:"结束了吗?"
"才刚开始。"苏媛媛擦拭着玉珏上的血渍,"灰家掌堂印现世,五仙平衡已破。"她突然盯着杨烁的胸口,"你的镇魂符…在反噬?"
杨烁低头看见血符变成鼠爪状,皮肤下有什么在蠕动。苏阳突然指着山下惊呼:"医学院!水塔在冒红光!"
众人转头时,那具尸体正站在水塔边缘挥手。它腐烂的胸腔里传来老妪的冷笑:"头七之夜,老黑山巅…"说着仰面坠落,落地处腾起的灰尘竟组成个巨大的"债"字。
警笛声由远及近。苏媛媛突然将玉珏按在杨烁心口:"从今天起,你我命盘缠在一起了。"她指尖的温度烫得人发疼,"要想活命,明天就跟我去请柳家太爷。"
江玲儿捡起摔碎的手机:"我订机票,咱们坐…"
"坐不了飞机。"苏阳望着掌心浮现的灰色胎记,"灰仙在咱们身上留了印记,出不了东三省。"
杨烁摸到解剖刀挂坠在发烫。月光下,他看见苏媛媛后颈浮现出和自己胸口相同的鼠爪印。夜风卷来焚烧纸钱的气味,远处传来唢呐吹奏的萨满调,曲调里混着老鼠的吱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