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棺椁遗音

翡翠耳环在绿光里泛着幽芒，陈延生袖中的青铜铃铛残片突然震颤。苏青瑶的苗刀在棺椁上擦出火星，刀尖挑起枚耳环细看，银钩内侧赫然刻着"丙辰年霜降"——正是母亲坠井那日的节气。
"二十年前的首饰…"陈延生喉头滚动，火折子照亮棺内暗纹。那些看似祥云的花纹，实则是无数蜷缩的虺蛇幼体，鳞片缝隙里渗出暗红血珠，遇空气便凝成锁龙印的形状。
苏青瑶突然拽着他后退三步。七具青铜棺同时发出嗡鸣，暗红绸布下的凹痕突然隆起，二十枚耳环应声弹起，翡翠面裂开露出银质夹层——每片都嵌着截虺蛇玉角。陈延生掌心的龙形疤突然灼痛，与玉角产生共鸣般泛起青光。
"是引魂珏！"苏青瑶挥刀斩断最先袭来的玉角，刀刃却迸出缺口，“赵五爷用你娘的物件养蛊…”
话未说完，正中棺椁突然立起。陈延生瞥见棺底暗格藏着具蜷缩的尸身，青灰道袍下摆的辰州符与张九指如出一辙。尸首右手小指戴着青铜扳指，断指处镶着半截鹤嘴锄尖——正是父亲当年随身那柄断裂的锄头。
"陈老六…"苏青瑶突然捂住心口玉珠，毒疮已蔓延至颈动脉，"原来二十年前他就…"锁龙印突然在她锁骨处爆开血花，玉珠里浮出缕黑气，凝成个戴瓜皮帽的佝偻身影。
陈延生鹤嘴锄脱手飞出，凿穿虚影的刹那，岩洞顶部落下簌簌黑土。福伯当年的话突然在耳畔炸响："老爷下矿前烧了所有相册，独留这张全家福…"怀中被血浸透的照片背面，父亲用朱砂写着"以命换命"四字。
七具棺椁突然首尾相衔，组成条青铜虺蛇。蛇口大张处涌出腥风，陈延生怀中的《搬山谱》哗啦翻页，地脉篇残页拼出完整星图——北斗勺柄指向的位置，正是母亲坠的那口井。
"七星锁魂阵要成了！"苏青瑶甩出墨斗线缠住陈延生手腕，"赵老鬼在借你破阵…"她突然咳出半截银鳞蜈蚣，毒血溅在棺椁上竟腐蚀出父亲的面容。陈延生看得真切，那张脸上同样爬满锁龙印。
虺蛇棺阵轰然坍塌，露出底部丈宽的青铜罗盘。陈延生踩到机关纹路，二十八宿方位同时射出银针。苏青瑶拽着他滚向生门，苗刀擦着耳畔飞过，斩断三根贴地袭来的铁蒺藜。
罗盘中央升起石函，函盖刻着陈氏族徽。陈延生用鹤嘴锄撬开缝隙的刹那，函内传出婴儿啼哭——竟是二十年前自己襁褓时的哭声。函底躺着枚玉印，印纽是断爪虺蛇，底面刻"搬山填海"四字。
"掌门印…"苏青瑶瞳孔骤缩，"原来陈老六早就…"她突然挥刀劈向陈延生身后，刀锋与袭来的银鳞蜈蚣群相撞，迸出腥臭黏液。陈延生转身看见岩壁渗出黑血，血珠落地化作指甲盖大的银蟾蜍。
罗盘突然倒转，陈延生怀中的翡翠耳环自发飞向石函。玉印吸饱青光后，岩洞顶部裂开道缝隙，月光如银瀑倾泻而下。月光照到之处，那些银蟾蜍纷纷爆裂，溅出的毒液竟在地上汇成沱江镇地图。
"子时三刻，月照龙珠。"苏青瑶撕下衣袖包扎伤口，"跟着蟾血走…"她话音突然中断，陈延生回头看见她后背爬满银鳞，锁龙印已蔓延至太阳穴。玉珠里的黑气凝成实质，隐约可见赵五爷拄着虺头杖的身影。
蟾血地图突然流动起来，陈延生踩到坤位时，地面塌陷成斜坡。两人滚落十余丈，摔进间石室。墙上挂着民国七年的黄历，撕到四月十七那页——父亲信笺上记载的龙吐珠之日。
石室中央的八仙桌上，紫砂壶还冒着热气。陈延生触碰桌沿的刹那，油灯自燃，照亮墙上合影——父亲与赵五爷并肩而立，背景是龙颈峡矿洞入口。照片底部用德文标注日期：1916.4.17。
"陈老六骗了所有人…"苏青瑶突然凄笑，毒血顺着下巴滴在玉印上，"什么地龙吐珠…根本就是虺蛇化蛟…"她扯开衣襟，心口月牙疤已变成虺蛇獠牙状，“当年你娘根本不是失足…”
石室突然剧烈摇晃，墙缝渗出黑水。陈延生扶住苏青瑶时，瞥见墙角堆着德制矿灯，灯罩里凝着层乳白薄膜——正是父亲笔记里提过的"蛇蜕琉璃"，虺蛇每百年蜕皮时会分泌的至阴之物。
黑水漫到脚踝时，陈延生摸到桌底暗格。机关弹开的刹那，整张八仙桌翻转，露出底部青铜棺。棺盖上用陨铁镶嵌出北斗七星，勺柄处缺了颗辅星——正是他手中玉印的大小。
"天枢位…"陈延生将玉印按进凹槽，棺内传出机括转动声。开棺的刹那，福伯的惨叫突然在耳畔炸响——二十年前那个雨夜，母亲坠井前曾嘶吼过同样的声调。
棺内铺着暗黄绸缎，上面摆着七盏熄灭的人脂灯。陈延生翻动绸缎时，指尖触到硬物——是半枚带血的玉珏，断口与他掌心的龙形疤完全吻合。玉珏背面刻着生辰八字，按年份推算，竟是赵五爷的命格。
苏青瑶突然夺过玉珏按在锁龙印上："原来陈老六把赵老鬼的命格…"她话未说完，玉珏突然熔进皮肤，锁龙印以肉眼可见速度消退。陈延生腕间的铃铛残片自发重组，撞出记清越铃音。
岩洞顶部轰然坍塌，月光如银柱笼罩棺椁。陈延生看见父亲虚影立在光中，手中鹤嘴锄指向沱江镇方位。《搬山谱》从怀中飞出，地脉篇残页拼成完整星图——紫微星位对应的，正是陈府祠堂的位置。
"少爷！"福伯的呼喊混在塌方声中传来。陈延生转头看见老仆挂在岩缝间，怀里抱着个雕花木盒——正是母亲当年装耳环的首饰匣。匣盖弹开的刹那，二十枚翡翠耳环齐声碎裂，露出内层泛黄的信纸。
陈延生接住飘落的信纸，母亲清秀的簪花小楷刺入眼帘："延生见字如晤，娘被赵五爷种了蛇蛊，你爹不得已用锁龙印…"信纸突然自燃，灰烬中浮现出幅矿洞地图，标注处正是当年父亲失踪的方位。
虺蛇嘶吼震落碎石，陈延生背起苏青瑶跃向裂缝。福伯抛出缠尸索缠住岩柱，老仆额角的疤痕突然裂开，露出下面银鳞："老奴对不住老爷…"他猛地拽动绳索，将陈延生二人甩出塌方区的刹那，自己却被落石淹没。
月光下，陈延生看清福伯最后的口型是"祠堂"。怀中的玉印突然发烫，地脉篇星图开始流动，最终指向沱江镇东南方——那里正是陈家祖坟所在，碑林排列成困龙阵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