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地脉真形

傩坛崩塌的轰鸣声里，陈延生被苏青瑶的虺尾卷着跌进裂缝。腥风裹着石屑扑在脸上，他攥紧青龙剑划破掌心，血珠在黑暗中凝成搬山派特有的"开山符"。符光映亮的刹那，百足巨虫的触须已扫到鼻尖——那东西每节虫壳都嵌着张扭曲人脸，赫然是青帮失踪的香主们！
"闭气！“苏青瑶甩出三枚银鳞镖钉住虫须，镖身刻着的天师府雷纹炸开青紫电光。陈延生趁机翻身滚到岩壁凹陷处，摸到黏腻的青铜锁链——正是苗王墓里用来锁尸蛟的"困龙索”。
巨虫口器喷出黑雾，雾气中浮动着威廉商会的铜纽扣。陈延生突然想起客栈账簿里的密语：“饲龙渊实为养虺巢”，原来洋人早知所谓地龙真身是千年尸虺。他挥剑斩断锁链，铁索坠地时竟发出傩戏铜钹的声响，震得岩壁簌簌落灰。
"接印！"苏青瑶甩来半块青铜兵符，符面饕餮纹与《搬山谱》里记载的镇墓兽一模一样。陈延生将兵符按在岩壁凹槽，整面石壁突然翻转，露出后面幽深的甬道。二十年前父亲用朱砂在壁上题的字犹在：“丙辰年霜降，搬山陈老六封此虺穴。”
尸虺的尖啸震落钟乳石。陈延生拉着苏青瑶扑进甬道，后颈突然刺痛——父亲留下的锁龙印正在发烫。借着符纸余晖，他看见甬道两侧堆着青花瓷坛，坛口封着辰州符，符纸下隐约有银鳞游动。
"是生桩。"苏青瑶用银簪挑开符纸，坛中浑浊液体里泡着具童尸，天灵盖钉着七寸棺材钉，“你爹用童子骨镇地脉，难怪这些年沱江没发过水患。”
陈延生胃里翻腾。最末端的瓷坛裂了道缝，半截翡翠长命锁卡在裂缝里，锁面"延生"二字被尸液泡得发黑。他终于明白周岁时父亲为何要给自己打这把锁——原来早就算准要拿亲骨肉当镇物。
前方传来铁器碰撞声。陈延生吹灭符纸，摸到甬道尽头有扇青铜门，门环上挂的铜锁刻着青帮莲花印。门缝里渗出猩红雾气，雾中浮着半张西洋信笺，威廉的花体字在黑暗里泛磷光：“…陈先生提供的傩面确能操纵尸虺，但需纯阳之血喂养…”
"小心身后！"苏青瑶突然拽着他贴墙。三条黑影从头顶石梁跃下，竟是客栈里见过的青帮刀客。只是此刻他们眼窝发青，指甲暴涨三寸，喉咙里发出蛇类般的嘶鸣。
陈延生挥剑斩断最先扑来的刀客手臂，断口处涌出的不是血，而是密密麻麻的银鳞蜈蚣。苏青瑶甩出虺尾绞碎蜈蚣，蛇鳞却被腐蚀得滋滋作响：“是尸虺的伥鬼！”
青龙剑突然自鸣，剑锋划破掌心血染符咒。陈延生咬破舌尖喷出血雾，以搬山派"破煞诀"在虚空画出血八卦。三个刀客撞上血光的刹那，皮肉如蜡油般融化，露出腔子里盘踞的尸虺幼体。
"快进门！"苏青瑶掷出银鳞镖击碎铜锁。陈延生撞开青铜门的瞬间，腥风扑面而来——门后是天然溶洞，洞顶倒悬着上百具缠银丝的尸体，每具心口都插着柄铜钱剑，剑穗系着陈氏族徽。
溶洞中央的青铜鼎冒着青烟，鼎身饕餮纹间卡着半块傩面。陈延生袖中的《搬山谱》残页突然飞出，羊皮纸在烟雾中拼出完整地图——龙脉走向在此处交汇成倒悬八卦，八卦眼正是客栈方位。
"原来陈家祖宅建在龙眼上。"苏青瑶指尖抚过鼎身铭文，"令尊用全族气运饲虺，换沱江二十年太平。"她突然冷笑，“难怪你娘亲在你七岁那年投了井。”
陈延生如遭雷击。记忆里总在织傩面的娘亲，临终前确实反复念叨"还债的时候到了"。此刻细看鼎内灰烬，竟混着娘亲常戴的银簪头。
尸虺的咆哮自甬道逼近。苏青瑶突然割破手腕，虺蛇血滴在鼎中激起丈高火柱："青龙剑借我！"她夺剑划破陈延生衣襟，露出后颈锁龙印，“你爹用这印记把尸虺命脉和你捆在一起，要破局唯有…”
话音未落，整座溶洞突然震动。倒悬的尸体齐刷刷睁眼，铜钱剑穗无风自动，奏出傩戏《送魂调》。陈延生头痛欲裂，恍惚看见父亲站在鼎前，手中握着另外半块傩面。
"爹！"陈延生踉跄扑去，却被青铜鼎烫得缩手。幻象中的陈老六面容扭曲："逆子！当年苗王墓里就该用你饲虺！"说着突然撕开衣襟，胸口锁龙印里钻出银鳞蜈蚣。
苏青瑶的虺尾卷住陈延生腰身急退："你爹早成了尸虺傀儡！"她甩出三张辰州符封住鼎口，符纸遇火竟浮现威廉商会的钢印，“洋人在符咒里掺了西洋邪术！”
尸虺撞碎青铜门冲入溶洞，百足扫过之处石崩地裂。陈延生后颈锁龙印突然爆出血光，整条脊椎如遭火烙。他强忍剧痛翻上石梁，发现洞顶尸体摆成的阵型，分明是《搬山谱》里禁忌的"百骨借阳阵"。
"苏姑娘，打东南角那具穿嫁衣的尸首！"陈延生挥剑指向洞顶。苏青瑶会意，银鳞镖切断尸体脚踝银丝，女尸坠入青铜鼎的刹那，鼎中火舌突然转青，映出洞壁隐藏的碑文。
碑文记载着苗王饲虺秘术，末尾朱砂批注却是父亲笔迹："民国三年，借威廉商会之手改地脉，以虺代龙。"陈延生终于明白客栈为何要建八卦井——那根本不是镇煞，而是向地下输送活人生气的饲虺管道！
尸虺口器大张咬向苏青瑶。陈延生纵身跃下石梁，青龙剑贯穿虫身第三关节——此处甲壳刻着客栈房契编号。黑血喷涌而出，血雨中浮现父亲与威廉握手的虚影，两人脚下跪着的竟是七窍流血的幼年自己。
"破！"苏青瑶掷出虺蛇内丹。丹火点燃洞顶尸油，烈焰顺着银丝烧成火龙。尸虺在火中疯狂扭动，每片脱落的虫壳都化作张九指等人的脸。陈延生趁机将半块傩面按进青铜鼎，鼎身铭文突然游动重组，露出藏在夹层的玉匣。
匣中《搬山谱》全本泛着血光。陈延生翻开扉页，原本的"搬山填海诀"被朱砂改成了"饲虺延命术"，落款赫然是祖父的名讳。谱中夹着的婚书上，苏青瑶的生辰八字与他的命格紧紧相扣。
"你早知道？"陈延生转头看向浴血的苏青瑶。虺尾女子抹去嘴角血痕，撕开肩头衣物——锁龙印在她雪肤上泛着青光：“二十年前你爹从苗王墓带出的不止是傩面，还有被镇在虺穴的我。”
尸虺最后的嘶鸣震塌洞顶。陈延生抱着玉匣滚进地下暗河，腥咸水流中，父亲的声音混着威廉的狂笑在耳畔回荡：“陈家世代饲虺…洋人的铁路要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