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音堂废墟的焦土泛着青灰色,陈延生跪在泥泞里摸索龙珠碎片。指腹触到块冰凉的玉渣时,后颈疤痕里的德文符咒突然像蜈蚣般蠕动,疼得他险些咬碎槽牙。
"别碰那东西!"苏青瑶虚弱地靠在断墙上。她褪去虺尾的双腿缠着染血的绑腿布,银镯裂纹里渗出金粉,“施耐德临死前下的血咒,沾了龙珠阴气就会发作。”
陈延生攥紧玉渣。碎片边缘渗出黑水,在掌心蚀出个"卍"字疤痕:"阿瑶你看,这纹路和沱江改道图上的暗礁分布一模一样。"他扯开衣领,后颈疤痕里的德文符咒正顺着脊椎往下爬,“我倒要看看,这洋玩意能不能压住搬山派的量龙尺!”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铁轨震颤声。三十七根德制铁轨竟如活蛇般钻出地面,锈迹斑斑的表面浮出威廉的德文签名。陈延生抄起鹤嘴锄,发现锄柄上父亲刻的"乙丑"二字正在渗血。
"当心!"苏青瑶甩出半截银镯。镯子撞上突袭的铁轨,爆出团青磷火。火光里浮现出二十年前的场景——六岁的陈延生被父亲按在青铜鼎前,鼎中血水倒映着威廉手持罗盘的身影。
陈延生挥锄砸断铁轨。断裂处喷出的黑油里裹着半张《申报》,民国六年的头条新闻在油污中格外刺目:“胶济铁路事故致百人死,疑与江湖邪术有关”。
"原来他们早就开始炼人桩…"陈延生踩住报纸。苏青瑶突然踉跄着扑过来,鳞片状的疤痕从她脖颈蔓延到耳后:“快离开这里!地脉在重组!”
地面突然隆起七道土龙。陈延生拽着苏青瑶滚进福音堂地窖,撞翻的木箱里滚出捆德制雷管。他摸到管身的鹰徽标志,想起三年前在汉口码头见过的德国货轮——那些印着"威廉矿业"的货箱里,装的都是湘西运去的辰砂。
"陈少爷好记性。"阴恻恻的声音从地窖深处传来。陈延生举起煤油灯,照见半截石化的手臂正握着铜烟枪,“当年令尊用三十吨辰砂换的雷管,可炸穿了三座龙脉地宫。”
苏青瑶的银镯突然绷直。她盯着烟枪上的翡翠扳指,瞳孔缩成竖线:“这是搬山派执戒长老的信物!你究竟是谁?”
黑影从石柱后缓缓走出。陈延生看见张布满铜钱状疤痕的脸,左眼窝里嵌着枚德制子弹壳:"鄙人张九斤,令尊的结义兄弟。"他吐出口烟圈,烟丝里混着金蚕蛊的碎壳,“也是二十年前,被他亲手钉进沱江改道口的活人桩。”
地窖突然剧烈摇晃。陈延生护住苏青瑶,后颈疤痕里的符咒突然发烫。张九斤的铜烟枪戳在地面,敲出串傩戏鼓点:“贤侄可知,当年威廉为何非要你父亲当顾问?”
煤油灯照亮墙上裂缝。陈延生看见裂缝里嵌着半本《搬山谱》,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照片——父亲与威廉站在竹楼前,两人中间摆着尊青铜鼎,鼎中浮着七枚刻生辰八字的铜钱。
"因为陈家血脉里…"张九斤的子弹壳眼窝渗出黑水,“藏着能沟通阴阳的虺蛇骨!”
苏青瑶突然甩出银镯碎片。青光中浮现出虺蛇骸骨,七寸位置钉着枚刻苗文的青铜钉:"你身上有血虺的味道!"她指尖长出骨刺,“二十年前在凤凰山炼活尸的,是不是你?”
地窖顶棚轰然塌陷。陈延生拽着苏青瑶扑向暗道,后颈符咒突然像被烙铁烫过。他回头看见张九斤撕开衣襟,胸口锁着九枚逆北斗铜钱——正是搬山派惩戒叛徒的"九星锁魂印"。
"快走!"陈延生撞开暗门。暗道里涌出腥臭的江水,三十七根铁轨如毒蛇般紧追不舍。苏青瑶咬破指尖,血珠在空中凝成沱江古河道图:“去龙颈峡!那里有阿姐埋的镇魂杵!”
两人跌进暗河支流。陈延生呛着水摸到块石碑,碑文在掌心化成金粉:“乙丑年三月初七,搬山七脉尽殒于此”。他猛然想起,今日正是母亲忌日。
"抓住!"苏青瑶甩来银链。陈延生攥住链子时,后颈符咒突然发作,德文字符顺着脊椎爬满全身。他看见暗河倒影里的自己长出虺蛇竖瞳,嘴角裂到耳根。
前方亮起磷火。苏青瑶的银镯碎片突然聚成八卦镜,镜面映出座倒悬的青铜棺:"是阿姐的镇魂棺!"她咳出带金粉的血沫,“用我的血开棺!”
陈延生咬破她手腕。金血溅在棺面时,青铜棺盖突然浮现出母亲戴傩面的身影。她手中的量龙尺劈开水面,露出棺中浸泡在尸油里的青铜匣——匣面阴刻的穿山甲,与他后颈疤痕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陈延生按着剧痛的后颈,“父亲把我炼成了活体钥匙!”
铁轨摩擦声逼近。张九斤的铜烟枪刺破水幕,枪头挑着张人皮地图:"贤侄可知,威廉当年从你身上抽走的虺蛇骨…"他子弹壳眼窝里爬出刻德文的蜈蚣,“就铸在胶济铁路的第七根道钉里!”
苏青瑶突然发出尖啸。镇魂棺中射出七根青铜钉,钉身上的苗文与陈延生后颈符咒产生共鸣。陈延生呕出口黑血,血水里浮着半截德制怀表链。
"阿瑶让开!"他抓起青铜匣砸向张九斤。匣盖弹开的瞬间,二十年前的竹楼地基从河底升起,七具小棺材排成北斗状浮出水面。
张九斤的铜烟枪突然爆裂。烟丝里的金蚕蛊虫扑向小棺材,啃噬棺面的辰州符。陈延生趁机游向镇魂棺,摸到棺底阴刻的苗文:“以子之骨,镇父之孽”。
"母亲早就知道…"他攥紧青铜匣。苏青瑶的银链突然缠住他手腕,链坠正是威廉当年送给父亲的"定海针"残片。
暗河突然静止。三十七根铁轨在水面拼成德文符咒,张九斤的石化身躯开始龟裂:"没用的…威廉先生用你的虺蛇骨炼了三百根道钉…"他破碎的声带发出铁锈摩擦声,“龙脉已断,归墟永封!”
陈延生将定海针残片刺入后颈。符咒在剧痛中扭曲成穿山甲图腾,他看见母亲在青铜鼎前割破手腕,血水沿着鼎纹绘出完整的沱江龙脉图。
"阿瑶!"他拽过奄奄一息的苏青瑶,“帮我催动镇魂杵!”
两人十指相扣的瞬间,镇魂棺中的青铜匣突然开启。陈延生看见匣中蜷缩着条金色虺蛇——正是他六岁那年,母亲偷偷埋在他枕头下的本命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