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青鳞暗涌

江面晨雾裹着桐油味扑面而来，陈延生攥紧母亲的白骨指环，指腹摩挲着傩戏密码的凹凸纹路。三艘乌篷船呈品字形压浪而行，船头壮汉的德制望远镜镀着血槽，镜片折射的寒光在江面织成逆北斗星图。
"当家的，是青帮铁算盘的人。"苏青瑶虺尾卷住浮木，鳞片刮落的金粉照亮水下暗流，“去年他们在辰州劫过搬山派的镇山符。”
陈延生眯眼细看，壮汉腰间铜钱剑坠着的湘西苗银铃铛突然叮咚作响。这声音让他想起十岁那年在常德码头，父亲教他辨认江湖暗器的场景——青帮供奉的赶尸鞭柄端，就缀着这种能破障的引魂铃。
“哗啦！”
水面突然炸开浊浪。七具脖颈系铜铃的浮尸破水而出，他们后颈的逆北斗刺青泛着尸斑，眼窝里蠕动的铁线虫竟缠着德文报纸残片。苏青瑶甩出银簪钉住浮尸天灵盖，浸透辰砂的簪尾突然弯成问卦状。
"是辰砂问凶！“陈延生反手抽出桃木剑。剑身映出浮尸心口的铜钱烙印，正是青帮处置叛徒的"五雷印”，“他们在用黑水炼尸术！”
乌篷船已逼近三十丈内。船头壮汉突然扯开短褂，露出满背的《沱江漕运图》刺青，图中标注的暗礁位置竟与父亲手绘的龙脉图重合。他手中铁算盘哗啦作响，七枚染血铜钱突然激射而来。
“叮！叮！叮！”
陈延生挥剑格挡，铜钱嵌入桃木剑身竟冒出青烟。这铜钱边缘暗藏的倒刺，分明是湘西苗寨用来破法的"锁魂齿"。苏青瑶的虺尾扫开两枚铜钱，鳞片刮擦声里突然掺进铁器相撞的脆响。
"是德国人的铁路钉！"陈延生瞳孔骤缩。铜钱内环镶着的暗红铁屑，正是施密特棺材里见过的德制合金，“青帮和黑教堂勾连了！”
壮汉突然抛来染血的褡裢。褡裢坠入江面瞬间，三十六盏河灯突然浮出水面，每盏灯芯都燃着湘西尸油。苏青瑶甩出三张辰砂符，符纸触到灯焰竟燃起幽蓝鬼火，火光中浮现福音堂塌陷时的场景。
"陈当家的好手段。"壮汉嗓音沙哑如锈铁摩擦，“我们三爷请你去凤凰山认认祖坟，顺便把搬山派的镇山诀借来开开眼。”
陈延生冷笑劈开浪花，剑尖挑起的水珠突然凝成殄文。这些水珠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晕，竟在江面拼出半幅沱江古河道星象图：“告诉赵三爷，搬山派的地宫钥匙，向来只认陈家人的血。”
乌篷船上突然抛出铁链网。铁链上缀着的德制铜铃叮当作响，每声铃响都震得陈延生后颈疤痕灼痛难忍。苏青瑶的虺尾卷住漂浮的镇龙桩残骸，湘西赶尸咒文遇水显形，在江面织成金色傩面。
“破！”
陈延生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桃木剑上。剑身突然迸发龙吟之声，二十年前父亲埋在江底的断龙钉应声破水，将铁链网钉成北斗七星状。壮汉手中铁算盘突然崩裂，七枚染血铜钱坠江时，水面浮起三十六具湘西赶尸人遗骸。
"好个七星锁江！"壮汉眼露凶光，"可惜三爷早料到这手。"他猛地扯开刺青背皮，血肉模糊的脊梁上赫然刻着德文爆破图，标注的炸点竟与搬山派镇山符重叠。
苏青瑶突然甩出银簪。簪身刺入壮汉肩胛的刹那，他背上的爆破图突然渗出黑水，在江面凝成威廉日记残页。陈延生挥剑挑开残页，德文记载的"龙种豢养池"位置，正是母亲傩面密码所指的归墟之门。
"三爷在五毒坡备了湘西十巫的断龙钉。"壮汉狞笑着咳出血沫，“德国人的蒸汽钻机已经…”
虺尾突然缠住他脖颈。苏青瑶鳞片倒竖，金粉从鳞缝渗出凝成傩戏判官笔：“说！赵三把《搬山谱》残卷藏哪了？”
江面突然传来汽笛长鸣。陈延生转头望去，二十年前沉没的德国炮舰竟从漩涡中浮起，甲板上站着的湘西装束汉子们，正将德制雷管绑在镇龙桩上。最骇人的是船头那尊青铜炮，炮身缠绕的锁链末端，竟拴着半截刻有搬山派符咒的赶尸鞭。
"阿瑶，是父亲的捆仙索！"陈延生目眦欲裂。那鞭梢浸透的辰砂颜色，分明是母亲跳江那夜亲手调配的，“青帮掘了父亲衣冠冢！”
乌篷船上的壮汉突然暴起。他撕开胸前皮肉，掏出的竟不是心脏，而是德制铜铃十字架。陈延生挥剑斩落十字架的瞬间，江底突然窜出九条铁鳞鲶鱼，鱼眼泛着湘西巫蛊符的幽光。
"当家的小心！“苏青瑶甩出墨斗线。黑狗血浸泡的丝线触到鱼身突然绷直，在江面拼出逆北斗阵图。陈延生猛然想起六岁那年，父亲带他在洞庭湖见过的镇墓兽——这些铁鳞鲶鱼的鳃边骨刺，正是搬山派古籍记载的"锁龙刺”。
德国炮舰突然开火。炮弹裹着黑烟袭来，却在触及江面星象图的瞬间诡异地悬停半空。陈延生趁机跃上浮尸肩头，桃木剑尖挑起的水浪突然凝成殄文箭矢，将炮舰桅杆上的青帮旗射落江中。
“陈延生！你看看这是谁！”
炮舰甲板上传来铁链拖拽声。四个青帮汉子押着个戴傩面的佝偻老者走出船舱，老者破烂道袍上沾满湘西辰砂，腕间银镯纹样竟与母亲遗物如出一辙。陈延生握剑的手猛然颤抖——那老者踏出的禹步，分明是搬山派嫡传的七星踏罡！
"师叔？"苏青瑶失声惊呼。虺尾扫开袭来的铁鳞鲶鱼，鳞片刮落的金粉照亮老者脖颈处的湘西刺符，“是二十年前失踪的搬山二当家！”
佝偻老者突然扯下傩面。陈延生如遭雷击——那张布满德文刺青的脸，正是六岁时教他星象的搬山派师叔公！更骇人的是他天灵盖上钉着的铜钉，钉帽刻着的鹰徽与威廉日记上的如出一辙。
"延生…快走…"老者嘶吼着喷出黑血，瞳孔突然缩成竖线，“他们在凤凰山巅…用三十六洞苗寨的…啊！”
铁链骤然收紧。老者脖颈突然裂开，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德制铜铃与湘西巫蛊符的混合物。陈延生挥剑劈开浪涛，量龙尺碎片突然从怀中飞出，在江面拼出完整的沱江古河道图。
“阿瑶，开生门！”
苏青瑶的虺尾卷住量龙尺碎片。湘西赶尸咒文遇青铜共鸣，江底突然升起三十六根镇龙桩。陈延生踏着浮桩疾奔，桃木剑尖挑起的水珠化作殄文箭雨，将炮舰甲板上的青帮汉子逼退三步。
佝偻老者突然暴起。他撕开道袍露出胸膛，皮肉上竟用德文刺着完整的凤凰山地宫图。陈延生剑锋抵住他咽喉时，发现那些刺青下涌动的竟不是血脉，而是湘西苗寨特制的守宫砂！
"师叔公…他们对你做了什么？"陈延生声音发颤。二十年前那个教他辨认殄文的慈祥长者，此刻眼窝里蠕动的铁线虫正拼成德文单词。
老者突然抓住剑身，任由桃木灼伤掌心："快…去归墟…门要开了…"他猛地扯断铁链，将陈延生推向江心漩涡，“威廉的…炼尸炉…在…”
炮舰突然传来蒸汽轰鸣。德制铜铃十字架从烟囱射出，在江面拼成逆北斗阵。陈延生反手将量龙尺插入漩涡，青铜碎片突然自行重组，拼出母亲傩面密码的最后一句：“归墟即生门”。
"当家的看水下！"苏青瑶的惊呼穿透浪涛。漩涡深处浮现青铜棺椁，棺盖上的湘西巫蛊符竟与青帮铁算盘上的铜钱纹路完全契合。陈延生憋气下潜，指尖触到棺椁的刹那，整条沱江突然静止。
棺内传出的湘西赶尸铃音，与福音堂铜铃产生共鸣。陈延生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棺盖上游动，渐渐化作父亲戴傩面的模样。当桃木剑尖刺入棺缝时，江底突然裂开地缝，三十六具湘西赶尸人遗骸托着青铜棺椁缓缓升起。
“拦住他们！”
青帮壮汉的咆哮惊起江鸥。德国炮舰突然调转船头，德制撞角上的湘西大巫遗体睁眼，手中赶尸鞭直指青铜棺椁。陈延生挥剑斩断缠在棺椁上的铁链，发现链环内侧刻着的德文日期，正是母亲跳江那天的子时三刻。
“开棺！”
苏青瑶的银簪刺入棺缝。浸透黑狗血的簪身突然弯曲成问卦状，棺内涌出的腐气在江面凝成威廉日记残页。陈延生正要细看，青帮炮舰突然撞碎镇龙桩，德制铜钉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小心钉阵！”
陈延生扯过浮尸挡在身前。铜钉贯穿腐肉的瞬间，尸身突然膨胀爆裂，飞溅的尸液竟在空中拼成德文爆破图。苏青瑶甩出三张辰砂符，符火照亮图纸标注的炸点——正是父亲改道龙脉时埋下的断龙钉位置！
江心突然传来铁索断裂声。青铜棺椁应声开启，棺内涌出的不是尸骸，而是二十年前沉江的福音堂彩窗碎片。陈延生伸手抓取，碎玻璃突然自行拼合，在晨光中映出母亲被铁链锁在圣坛的残影。
“娘…”
彩窗倒影突然扭曲。陈延生后颈疤痕灼痛难忍，北斗七星图案在皮肤下游走如活物。苏青瑶的虺尾卷住他腰身急退，原先立足处突然塌陷，江底露出德制铁轨交织成的逆北斗阵。
"他们在用铁路钉穿龙脉！"苏青瑶的银簪刮过铁轨，迸发的火星照亮铁轨缝隙里的湘西巫蛊符，“青帮在帮德国人改风水！”
陈延生挥剑劈开水面。桃木剑尖挑起的水浪突然凝成殄文长鞭，将炮舰烟囱拦腰斩断。德制铜铃十字架坠江时，他看见青帮壮汉正将师叔公的遗体绑在撞角上，老者心口插着的赫然是半截量龙尺！
“阿瑶，夺尺！”
两人同时跃起。苏青瑶的虺尾卷住炮舰桅杆，鳞片刮落的金粉凝成傩面屏障。陈延生踏着浮尸借力，桃木剑刺向壮汉咽喉的刹那，江底突然传来沉闷的爆炸声——青帮的人引爆了第一根断龙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