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残片在陈延生掌心割出细痕,血珠渗进翡翠匣裂缝的刹那,整座长白山的积雪突然泛起青光。赵黑心攥着洛阳铲的手青筋暴起,铲头挂着的招魂铃被山风撞得叮当乱响,铃舌上父亲的血字"龙脉不绝"正在褪色。
"这匣子要饮够三百六十滴陈家人的血才能开。"苏离离撕开羊皮袄袖口,露出小臂内侧的北斗七星疤,“当年你爹在我身上刻这道引龙纹时说过,若有一日龙脉将倾……”
山巅传来闷雷般的龙吟。陈延生抬头望去,昨夜还盘踞峰顶的龙形虚影竟开始崩解,碎裂的青光坠入雪谷,将千年冻土灼出焦黑的沟壑。赵黑心突然拽着两人扑向冰缝,原先立足的冰面轰然塌陷,露出底下暗红的朱砂祭坛。
祭坛四角蹲踞着青铜镇墓兽,兽首镶嵌的翡翠眼珠正淌下血泪。陈延生摸出量天尺横在胸前,发现祭坛中央的凹槽与自己怀中翡翠匣形状完全吻合。当他把匣子按进凹槽时,四面冰壁突然浮现出三十六幅壁画——每幅都是陈家人被钉在青铜柱上的惨状,柱身刻满德文实验记录。
"丙子年七月初七,第三百五十九号实验体脊椎置换失败。"苏离离抚过冰壁上的德文,指尖在"失败"二字处颤抖,“原来那些冰棺里的尸体,都是你的……”
山体剧烈震颤打断她的话。祭坛下的朱砂突然沸腾,血雾中浮出半截德式机械臂,锈蚀的齿轮间卡着块怀表残片。陈延生用镇魂簪挑开表盖,泛黄的照片上,七岁的自己正躺在手术台上,德国军医的柳叶刀抵着他后颈的龙鳞纹。
"活容器培养进度100%。"赵黑心念出照片背面的德文,洛阳铲猛地插进祭坛裂缝,“姓施的鬼佬把整座山炼成了养龙皿!”
祭坛突然翻转。三人跌进暗河时,陈延生后颈的龙鳞纹路突然发烫,青光映出水底堆积如山的青铜棺椁。每具棺盖都刻着陈氏族人的生辰八字,棺尾拴着德式齿轮锁链,锁链尽头是尊三丈高的青铜鼎,鼎耳铸成纳粹鹰徽形状。
"这是要拿陈家人炼龙髓油啊!"赵黑心吐出呛进嘴里的冰碴,铲头勾住鼎身浮雕,“你们看这饕餮纹的獠牙——”
暗河突然掀起巨浪。陈延生被卷向铜鼎时,看见鼎内沸腾的辰砂浆中浮沉着无数翡翠扳指,每枚扳指内侧都刻着"陈"字。当他伸手去捞时,鼎壁突然探出机械触手,锈蚀的钢爪直掏心口。
"闭眼!"苏离离甩出红绳缠住钢爪,腕间铜铃震出刺耳鸣响。陈延生趁势滚到鼎足阴影处,发现鼎腿铸着父亲的手书:“龙脉非山非水,在燃灯人脊梁。”
暗河对岸亮起幽蓝鬼火。三百六十盏人鱼膏灯顺流而下,灯芯竟是蜷缩的婴尸。陈延生攥紧量天尺劈向灯阵,尺锋触及灯罩时,婴尸突然睁眼啼哭,声浪震得鼎内辰砂浆迸溅如雨。
"是锁魂灯!"赵黑心往洛阳铲上贴满黄符,“灯油里混着陈家人的骨髓!”
陈延生后颈龙鳞纹突然裂开,青光中浮出祖父陈九霄的残影。老人双手被德式镣铐磨得见骨,仍在用血在鼎身书写:"龙髓化灯油,可照山河万年。"残影消散时,陈延生摸到鼎耳处的凹槽——正是翡翠扳指的形状。
苏离离突然扯开衣襟,心口的北斗七星疤渗出黑血:"时辰到了!"她将黑血抹在陈延生眉心,青铜鼎骤然倾覆,辰砂浆裹着三百六十枚翡翠扳指灌进暗河。扳指在激流中碰撞出清越龙吟,竟自行拼成条三丈青龙,逆流冲向山腹。
"跟上龙影!"赵黑心拽着两人跃上浮棺。暗河在青龙掠过处结出冰花,每朵冰花都封着片龙鳞。陈延生伸手触碰冰面,鳞片上的德文编号突然化作萤火,照亮前方突兀出现的青铜墓门。
门环是两只衔着铜钥匙的镇墓兽,兽目用陈家人的骨灰混着辰砂烧制而成。陈延生将染血的翡翠扳指按进锁眼时,门缝溢出的寒气凝成父亲的模样:“延生,龙脉当归。”
墓门轰然洞开。陈延生被气浪掀进门内,摔在满地《搬山秘录》的残页上。那些书页无风自动,拼成幅长白山龙脉图,而每个穴位都钉着枚德式棺材钉。苏离离突然跪倒在地,腕间铜铃尽数崩裂:“这是…锁龙钉?”
穹顶坠下冰锥。陈延生翻滚躲闪时,后颈龙鳞纹突然刺痛,青光中映出施密特的残魂正操纵着德式起重机,将龙首碑吊装进溶洞。碑文用殄文与德文双语刻写:“龙脉永镇第三帝国。”
"破碑!"赵黑心抡圆洛阳铲砸向碑顶。铲头触及德文时突然炸裂,青铜碎片在陈延生脸上划出血痕。苏离离突然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残碑上:“以燃灯人血,祭山河龙脉!”
血雾中浮出三百六十盏青铜灯,灯焰里站着陈家历代守陵人的魂魄。陈延生看见父亲站在灯阵中央,双手捧着盏龙形烛台:“延生,点龙睛。”
陈延生将量天尺刺入心口。血溅烛台的刹那,整座山腹响起清越龙吟,钉在龙脉图上的德式棺材钉齐齐崩飞。施密特的残魂在青光中扭曲嘶吼,最终被龙影撕成碎片。
朝阳穿透山隙时,陈延生怀中的翡翠匣突然轻颤。匣内躺着的半块龙形玉佩自行飞出,与苏离离心口的北斗七星疤完美契合。女子在青光中微笑,身形渐淡:“我本就是龙脉一缕魂,该归鞘了……”
玉佩坠地碎裂的声响中,赵黑心默默捡起染血的《搬山秘录》。泛黄扉页上,陈父的血字正在消退,新的谶语在晨光中显现:
“燃灯人未死,龙魂镇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