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鳞蟒褪下的旧鳞在月光里化作磷火,幽蓝光晕笼罩着悬崖边的明代沉船。船体倾斜着卡在岩缝间,腐烂的桅杆上悬挂着褪色旗幡,暗红布料上金线绣制的火焰纹已模糊难辨——正是张家工匠特有的族徽。
张砚攀住船帮时摸到几道刻痕,玉尺映出凹槽里的古篆:"宣德七年,张氏工坊督造。"船板缝隙渗出暗绿水渍,腥气里混着陈年槐花香。他正要提醒众人闭气,身后突然传来林疏影的惊呼。
"苏姑娘!"
苏青梧跪坐在礁石上,耳后胎记在月光下泛着青金暗芒。她颤抖的指尖抚过旗袍开裂处,露出的皮肤正浮现出与囚龙印同源的纹路:"周明玥的残魂在啃食我的命灯......"话未说完突然呕出团缠绕树根的淤血,血块里裹着半枚翡翠耳坠——正是林疏影先前炸裂的那只。
黑猫突然跃上旗幡,金瞳映出桅杆内部的中空结构。张砚的玉尺劈开朽木,腐臭的棺液倾泻而下,露出具穿着明代官服的尸骸。尸体右手小指缺失处,插着枚与祖父扳指同料的翡翠碎片。
"张氏匠人张承宗。"林疏影用红绳缠住尸骸天灵盖,"《阴宅异闻录》记载,这位曾主持修建周家祖坟的工匠,在工程结束后被活埋在......"
"沉船底舱。"佝偻身影从暗处走出,周昌的槐木烟杆敲击船板,"当年他用镇魂钉封了我的生魂,如今该你们张家血债血偿了。"
船体突然剧烈震颤。张砚扶住舱壁时摸到几行刻痕,指尖传来的刺痛感竟与囚龙印共鸣。暗格里滚出个翡翠枕,夹层里泛黄的婚书残页上写着:"民国三年,张氏长子与周氏七女缔姻......"
"这是太爷爷的笔迹!"张砚瞳孔骤缩。婚书背面绘着幅星图,二十八宿方位与沉船结构完全吻合。黑猫突然抓碎星图中室宿位置,船底传来机括转动声,整片甲板突然翻转。
众人坠入底舱的瞬间,腥臭河水漫过腰际。七盏青铜灯悬浮水面,每盏灯芯都燃着截人指骨。林疏影的红绳刚触到灯盏,灯光突然暴涨映出墙上的壁画——明代官员正将活人封入船板,为首的监工腰间挂着枚刻有周昌生辰的玉佩。
"原来周家先祖是船匠。"苏青梧的声音突然变成周明玥的腔调,"他们用活人祭船灵的传统,比张家镇魂术更早百年......"
话音未落,水面浮出数十具缠着水草的腐尸。这些尸体右手皆戴火焰纹扳指,脖颈处刺青与张砚的囚龙印如出一辙。最骇人的是领头的腐尸,它腐烂的面容竟与张承宗棺中尸骸完全一致。
周昌突然吹响烟杆,声波震碎三盏青铜灯。黑暗里升起血色雾霭,旗幡上的火焰纹竟在雾中化作实体。张砚的玉尺劈开雾霭时,尺身往生咒文突然倒转,将他的影子钉在舱壁上。
"小心噬影术!"林疏影甩出五帝钱击碎张砚影子的头颅。真正的攻击却来自水下,腐尸群突然暴起,带着铁锈味的指甲抓向众人咽喉。
黑猫跃入水中化作金瞳巨兽,撕咬腐尸时溅起的黑血在空中凝成卦象。苏青梧趁机将银簪插入船板裂缝,簪尖挑出截缠着红绳的槐木钉——正是当年张承宗封印周昌的法器。
"破!"她将槐木钉按入自己胎记。胎记纹路突然游走全身,在皮肤表面形成完整的囚龙印。周昌发出惨嚎,腐尸群随之炸成血雾,却在雾中重组出个穿暗红旗袍的女人虚影。
"母亲......"苏青梧踉跄跪倒。虚影面容竟与翡翠枕中婚书上的周氏七女一模一样,双手捧着个襁褓,婴儿啼哭声从民国三年穿透时空而来。
船体突然端正漂浮,腐臭河水退去露出底部祭坛。九具琉璃棺呈八卦阵排列,棺内皆封着穿张家工匠服的尸骸。中央祭台上供着半截槐木,年轮纹路与囚龙印完美契合。
"这才是真正的生桩。"张砚的玉尺自动飞向槐木。当尺身嵌入年轮缺口时,整艘沉船发出龙吟般的声响,船板缝隙钻出无数开着白花的槐树根。
周昌的烟杆突然炸裂,飞出七枚刻着生辰的铜钱:"你们张家人亲手种下的妖槐,如今该用它吞尽嫡系血脉!"铜钱嵌入祭坛凹槽的瞬间,琉璃棺盖同时炸裂,工匠尸骸的眼窝里钻出血色藤蔓。
林疏影的红绳结成八卦网,却见苏青梧突然走向祭坛。她耳后胎记已蔓延成完整的囚龙印,右手抚过槐木时轻声呢喃:"太奶奶,我来还债了......"
槐木突然裂开,露出内部中空的婴儿棺。棺内躺着具裹在往生咒帛布里的女婴尸体,脖颈处挂着枚翡翠长命锁——锁芯里封着滴暗红血珠。张砚的囚龙印突然灼痛,那血珠竟与他产生血脉共鸣。
"原来周家七女产下的死胎,流着张家血脉。"林疏影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这妖槐是用你们两族嫡系精血喂养的!"
黑猫突然扑向周昌,利爪撕开他胸前的靛蓝布衫。腐烂的皮肉下竟嵌着块青铜碑,碑文记载着惊人真相:明宣德年间的联姻本就是场阴谋,周家借张家血脉镇压妖槐反噬,而张家则利用周家船匠秘术偷运皇陵秘宝。
苏青梧突然夺过槐木钉刺入自己心口。鲜血染红胎记时,整艘沉船开始虚化,民国时期的幻象笼罩众人——他们看见穿长衫的张氏长子将婴儿棺推入河底,而周氏七女在船头自缢,发间银簪坠入水中化作镇魂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