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后的阴风卷着纸钱灰扑面而来,刘易阳被陈彦推着跌进门槛的刹那,背后传来周怀明撕心裂肺的嚎叫。那些黑蛾扑在青铜门框上,竟像撞进滚油的活鱼般滋滋作响,转眼化作青烟消散在暗河幽光里。
"这是用雷击木炼的镇魂门。"陈彦的尸毒青斑已经蔓延到耳后,他靠在刻满傩面的石柱上喘息,"活人进得来…"话未说完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黑血里泡着半片蛾翅。
灵儿蹲在门槛内侧的青砖上,指尖蘸着陈彦的血在砖缝间画符:"你最多还能撑三个时辰。"她腕间的青蛇突然窜向溶洞深处,鳞片刮擦岩壁的声音在空旷处格外刺耳,“前面有苗王祭坛,或许能找到解尸毒的药引。”
刘易阳举着半截鮫人油灯照向穹顶。溶洞顶部倒悬着无数钟乳石笋,每根石笋底部都系着褪色的红绸,绸布上墨迹斑斑的符文随着气流轻轻摇晃。那些红绸突然无风自动,油灯照亮的瞬间,他看见每根石笋尖都挂着枚玉蝉,正是三伯收藏室里锁在保险柜的战国含蝉样式。
"别碰那些红绸。"陈彦突然扯住他的衣领,"这是苗疆的’千魂幡’,每道符都镇着个生魂。"话音未落,溶洞深处传来铁链拖曳声,混着苗语吟唱的《引魂调》,曲调竟与二伯常哼的湘西小调有七分相似。
灵儿突然扯断三根红绸。绸布断裂的瞬间,整座溶洞的钟乳石开始渗出黑水,那些玉蝉在液体中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嗡鸣。陈彦脸色骤变,抓起地上碎石摆出八卦阵:“快找生门!这些是炼蛊用的怨水…”
石笋群突然开始移动。刘易阳被挤到刻着傩面的石壁前,后背贴到个凸起的兽首机关。随着机括转动的轰鸣,整面石壁向两侧裂开,露出条铺满白骨的甬道。最前端那具骸骨穿着八十年代的劳动布工装,头骨天灵盖上钉着枚五帝钱,与陈彦用来摆阵的乾隆通宝制式相同。
"这是我爹的探矿队工装。"陈彦的铜钱镖擦着刘易阳耳边飞过,钉穿了甬道中突然立起的腐尸,"二十年前他们在这里找到…"腐尸胸腔里突然钻出条三尺长的蜈蚣,甲壳上金线组成的图案竟与灵儿项圈上的苗纹一模一样。
灵儿突然扯开衣领。她锁骨下方浮现出朱砂绘制的山鬼纹,与蜈蚣背甲的金线交相辉映:"原来阿婆说的守陵人…"她指尖沾着陈彦的黑血按在蜈蚣头部,那毒虫突然温顺地蜷成一团,“带路。”
甬道尽头的祭坛上立着九尊青铜鼎。鼎身饕餮纹里嵌着人牙,鼎脚铸成赤足踏蛇的傩公造型。刘易阳发现第三尊鼎耳缺了块,缺口形状正与父亲照片里握着的玉琮吻合。当他掏出牛皮本对照时,本中渗出的血珠突然悬浮在空中,组成个箭头指向祭坛后的壁画。
壁画上的苗王正在主持山神娶亲仪式。新娘盖头下露出半张与灵儿极其相似的脸,而她手中捧着的不是绣球,而是盏刻满铭文的青铜灯,灯芯处跳动的幽蓝火焰,分明与暗河里燃烧的长生烛同源。
"原来我们白苗一脉…"灵儿抚摸着壁画上山鬼的银冠,"世代都是守烛人。"她突然将青蛇塞进鼎中,蛇血溅在鼎身的瞬间,整幅壁画开始剥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悬棺群。每具棺材都用铁链捆着具戴银饰的尸骨,锁链上挂着的玉蝉正在渗出黑血。
陈彦突然踉跄着撞向主祭鼎。尸毒青斑在他脖颈处凝成傩面纹,他扯开衣襟露出胸口旧伤,那道贯穿伤周围的皮肤上,竟纹着与苗王壁画相同的山鬼图腾:"当年我娘就是在这里,被炼成了…"鼎中突然腾起青烟,烟雾中浮现出个戴银面具的老妇,手中铜铃与灵儿腕间的银铃同时震颤。
"阿婆?"灵儿向前半步却被陈彦拽住。老妇的面具突然裂开,露出底下泡胀的腐脸,她手中的铜铃铛里钻出条碧绿小蛇,径直扑向刘易阳手中的牛皮本。
刘易阳慌忙后退,后背撞上根青铜灯柱。灯柱顶端的鮫人雕像突然转动眼珠,口中吐出团带着鱼腥味的黑雾。黑雾散尽后,地面浮现出用血绘制的星象图,北斗七星的勺柄处赫然是枚玉蝉,蝉翼上刻着刘氏祖传的标记。
"这是爷爷的探墓标记!"他蹲下细看时,玉蝉突然裂成两半,露出内壁刻的篆字:"丙寅年七月十五,见血池生玉,方知长生烛需以…"后面的字迹被污血遮盖,血珠却顺着石缝流向祭坛后方。
陈彦突然暴起掐住灵儿脖颈:"你们白苗人早就知道解法!"他眼中青斑已经扩散到瞳孔,"用守烛人的心头血做药引…"话未说完突然松手,七窍中涌出的黑血里混着细小的蛾卵。
溶洞深处传来铁器破空声。刘易阳转头看见周怀明的苗刀钉在祭鼎上,刀柄缠着的红绸正在渗血。那个本该被黑蛾吞噬的男人此刻正站在血池边缘,左眼窝里的乾隆通宝泛着青光:“没想到吧?当年你父亲偷走的玉琮…”
血池突然沸腾。池底浮起具戴银冠的尸骨,她手中握着的玉琮正是鼎耳缺失的那块。当刘易阳伸手去够时,尸骨突然睁开空洞的眼窝,下颌骨张合着发出父亲的声音:“易阳,快走!”
灵儿突然割破手腕。她的血滴入血池的刹那,整池血水开始逆流,露出底下青砖铺就的八卦阵。陈彦趁机将铜钱镖射向周怀明,却在击中前被突然出现的青铜罗盘挡住,那罗盘的天池里,青蛇正在吞食自己的尾巴。
"时辰到了。"溶洞顶部的玉蝉齐声嗡鸣,周怀明的声音突然变得像二十年前的录音般失真,"你们刘家三代人…"血池中猛然伸出无数白骨手,抓住刘易阳脚踝往池底拖拽。最后一瞥中,他看见陈彦将傩面按在脸上,而灵儿正在解开苗衣的银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