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易阳的指尖触到父亲肿胀的面颊,腐肉里突然钻出密密麻麻的银丝。那些丝线穿过他的指缝,将整座青铜鼎编织成巨大的茧。陈彦的铜钱镖擦着他耳际飞过,钉在鼎壁的饕餮纹上,纹路间渗出的黑血竟在空中凝成卦象。
"坎卦生变!"陈彦扯着刘易阳的衣领后撤,玄武纹身在幽光中泛起青芒。这个总带着三分痞气的土夫子此刻面色凝重如铁,右手捏着半截犀角香在身前划出敕令,“这些不是普通活尸,是被人用牵魂丝控着的尸傀。”
灵儿腕间的青鳞蛇突然弓身跃起,尖牙刺入漂浮的银丝。蛇身霎时泛起诡异蓝光,少女突然捂住心口跪倒在地:“它们在说话…三十七个亡魂在鼎里轮回…”
鼎外传来铁器刮擦声,陈瘸子的铁钩假肢勾住鼎沿。防水头灯的白光刺破水雾,照亮他手中乌木镇尺上浮现的血色符文,那正是三伯书房密匣里供奉的"五毒敕令"。
"没想到吧?"陈瘸子独眼中闪着癫狂,"你们刘家每三十年就要往鼎里填个血亲,你三伯可比你爹识时务多了。"他突然甩出镇尺,翡翠镶口迸出火星,竟在鼎壁上灼出个冒着青烟的苗文。
刘易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三十年前的画面在眼前闪回:祖父的罗盘在鼎前爆裂,父亲举着洛阳铲的手在颤抖,而三伯正躲在阴影里往镇尺上涂抹朱砂。记忆碎片突然被银丝绞碎,那些攀爬的活尸喉骨发出咯咯怪响,竟组合成二伯的声音:“易阳…看鼎底…”
陈彦突然暴喝:"闭眼!"他甩出三枚浸过黑狗血的铜钱,在空中摆出三才阵。铜钱落地的瞬间,鼎底云雷纹裂开缝隙,露出下面盘错的青铜锁链,每条锁链都拴着具身披金缕玉衣的干尸,尸身胸口玉璧上刻着不同朝代的年号。
"嘉靖七年…光绪二十三年…"灵儿颤抖的手指抚过玉璧,“每具尸体间隔正好三十年。”
青鳞蛇突然窜向东北角的锁链,蛇尾卷住块残缺的龟甲。陈彦抢过龟甲对着幽光细看,上面用殄文刻着:"龙气泄,刘氏替;犀角燃,轮回启。"他猛地转头盯着刘易阳:“你们祖上不是倒斗的,是守墓人!”
鼎身突然剧烈震颤,陈瘸子的狂笑在水波中扭曲:"现在知道太迟了!"他身后的黑衣人抬出个桐木箱,箱里十二盏青铜灯组成莲花状,灯油竟是混着金粉的尸蜡。
灵儿突然拽住刘易阳的手按在鼎壁:"摸这里!"她的苗银项圈不知何时嵌进了饕餮纹的眼窝。刘易阳掌心触到冰凉的凸起,竟是个可转动的青铜转盘。转盘上的二十八星宿图与祖父书房那幅《天官分野图》分毫不差。
"往左转七格!"陈彦边喊边用铜钱镖击落扑来的尸傀,“按你家族谱顺序!”
刘易阳的手指突然不受控地抽搐,那些被迫熟记的祖先名讳在喉头翻滚。当转到"刘镇岳"这个名字时,鼎底锁链突然崩断,三十七具金缕玉衣干尸同时睁眼。它们胸前的玉璧射出青光,在鼎内交织成幅星象图,北斗勺柄正指向灵儿项圈上的苗银月亮纹。
"是锁龙井!"灵儿突然用苗语尖啸,青鳞蛇炸开鳞片发出高频嘶鸣,“陈大哥,震位三寸!”
陈彦的玄武纹身突然渗出血珠,他在水中划出的血线竟凝成把匕首形状。当血刃刺中震位星宿时,整座水底墓响起龙吟般的轰鸣。那些银丝寸寸断裂,活尸们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立,父亲腐烂的面孔突然浮现诡异笑容。
"快看!"刘易阳的护目镜蒙上血色水雾。鼎壁的饕餮纹正在融化,露出后面漆黑的甬道。甬道石壁上布满指甲状的抓痕,最深处隐约可见半截石碑,碑文正是祖父罗盘上缺失的"九鼎"残篇。
陈瘸子的铁钩突然勾住刘易阳的脚踝:"小崽子想跑?"他的乌木镇尺擦过灵儿脖颈,苗银项圈应声而裂。项圈里滚出颗琥珀色的珠子,珠子内部封着条蜷缩的青龙幼虫。
"果然是龙眼!"陈瘸子独眼充血,"当年你三伯…"话未说完,青鳞蛇突然暴长数尺,蛇尾卷着青铜灯砸向黑衣人。尸蜡灯油遇水即燃,将陈瘸子半边身子裹进幽蓝火焰。
"走!"陈彦拽着两人冲向甬道。刘易阳最后回望时,看见父亲腐烂的右手正指向石碑,指尖银丝缠绕的正是三伯那枚翡翠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