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人面鱼书

刘易阳的后背重重磕在青铜锁链上，腥臭的水雾扑面而来。他仰头望着上方逐渐闭合的石缝，二伯那枚铜戒折射出的母亲影像在汞蒸气中扭曲消散，像是被无形的手掌揉碎的月光。
"咳咳…这水…"灵儿突然剧烈咳嗽，腕间青蟒玄影突然窜出水面，细长的蛇尾拍打着三人头顶的青铜锁链。那些足有碗口粗的锁链横贯整个溶洞，末端拴着的青铜编钟正在无风自动，钟身浮雕的人面鱼纹在幽绿磷火中缓缓开合着嘴唇。
陈彦抹了把脸上的水渍，虎符在掌心泛着血光："这是西周镇墓的’龙吟钟阵’，钟响七次…"他话音未落，距离最近的编钟突然发出沉闷的嗡鸣，钟内涌出的黑水凝成鱼形，獠牙开合间竟发出婴啼般的哭声。
刘易阳的龙睛突突直跳。他看见每口编钟内部都刻着《山经》异兽图，那些本该是死物的浮雕此刻正在钟壁游动。当第二条人面鱼即将凝成时，玄影突然弓起身子，蟒首重重撞向东南角的钟架。
"跟着玄影！"灵儿拽住刘易阳的衣领往岸边游，青蟒撞碎的钟架处露出条隐秘水道。陈彦的虎符突然脱手飞向钟阵中央，符身上的铭文在水面投射出北斗七星的倒影：“钟阵按反八卦排布，生门在…”
九道青铜锁链突然同时绷紧。编钟表面的鱼纹集体转向三人方向，密密麻麻的人面鱼从钟口涌出，鱼身上的鳞片竟是用人指甲镶嵌而成。刘易阳的后颈胎记突然灼痛，他反手摸到的皮肤下竟有东西在蠕动。
"低头！"陈彦突然将两人按进水中。三条人面鱼擦着头皮掠过，鱼尾扫过的青铜锁链瞬间爬满绿锈。刘易阳在水下睁眼的瞬间，看见河床铺满森森白骨，每具骸骨的天灵盖都嵌着刻"豢"字的玉珏。
玄影的蟒尾突然缠住刘易阳脚踝，拽着他冲向河床某处。当他的手掌触碰到某块刻着甲骨文的青砖时，整片河床突然塌陷，三人顺着旋涡坠入更深层的水道。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刘易阳看见坍塌处露出的青铜鼎内壁上，用朱砂画着母亲怀抱婴儿的壁画，那婴儿的襁褓纹样，与他后颈胎记分毫不差。
刺骨的寒意让刘易阳猛然惊醒。他发现自己正躺在青石祭坛上，祭坛四周立着九尊人面鱼身的青铜像，鱼嘴中衔着的长明灯映得洞壁鬼影幢幢。陈彦正在用虎符刮取灯油，而灵儿跪坐在东南角的石碑前，玄影正用蛇尾轻抚碑面蚀刻的卦象。
"这是…"刘易阳撑起身子，龙睛突然刺痛。祭坛中央的凹槽里积着暗红色液体，表面漂浮的龟甲碎片组成了"戊辰"二字。
陈彦将蘸满灯油的布条缠在断铲上："你昏迷时，虎符和龙睛产生了共鸣。"他点燃布条，火光中可见虎符内侧刻着"镇水"二字，“我父亲留下的笔记里提过，刘家祖辈都是’豢龙丞’，专门为帝王镇守水脉。”
灵儿突然发出短促的惊呼。玄影的蟒首正抵着碑文某处，那些原本模糊的篆字在蛇鳞摩擦下逐渐清晰："…龙喉现则天地覆，九代血饲方可平…"她的指尖划过"血饲"二字时，青石表面突然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刘易阳的后颈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当他伸手触摸时，沾满指尖的不仅是鲜血，还有细碎的青铜碎屑，胎记位置不知何时浮现出枚逆鳞纹的烙印。
"时辰到了。"沙哑的嗓音从祭坛上方传来。张九指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青铜鱼像后方，胸口的青蟒比之前粗壮数倍，鳞片间不断滴落着黑水，“三十年前你祖父用你父亲的命拖延龙喉现世，现在该轮到…”
陈彦突然甩出燃烧的断铲。火焰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精准落入祭坛凹槽的液体中。轰然腾起的青焰里，九尊青铜鱼像同时转动头颅，鱼眼中射出的光束在祭坛中央汇聚成光幕。
光幕中浮现出八十年代的画面：祖父抱着襁褓中的刘易阳站在鄱阳湖畔，二伯正将某种药粉撒入祭坛。当穿中山装的勘探队员陆续跌入青铜鼎时，刘易阳的母亲突然冲入画面，她手中的玉梳划过祖父手臂，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夺过婴儿纵身跃入湖中。
"原来如此…"陈彦突然拽着刘易阳退到震位，“你母亲才是改命的关键！”
张九指发出夜枭般的厉笑，胸口的青蟒突然暴涨。当蟒首即将触碰到光幕的瞬间，九尊青铜鱼像突然集体炸裂，飞溅的碎片在洞壁划出北斗七星的轨迹。刘易阳的龙睛突然渗出血泪，那些血珠在空中凝成卦象，与陈彦虎符的投影完美重合。
"坎为水，艮为山…"陈彦突然用带血的手掌按在刘易阳后颈，“快用龙睛看祭坛底部！”
刘易阳忍痛俯身。在龙睛的视野中，青石祭坛内部竟藏着条青铜浇铸的龙脉，龙喉位置卡着枚刻满符咒的玉琮。当他的血泪滴入龙目时，整条青铜龙突然颤动起来，龙口缓缓张开，吐出具裹在琥珀中的女尸，正是三十年前失踪的母亲！
琥珀惊魂
刘易阳的指尖触碰到琥珀表面，三十年前失踪的母亲面容在淡黄色树脂中栩栩如生。她穿着入殓时的素白绸衣，双手交叠在胸前握着一枚青玉蝉，眉心朱砂痣被龙睛青光映得殷红如血。
"当心！"灵儿突然拽着他往右翻滚。张九指的青铜链擦着耳畔掠过，在青砖地面犁出半尺深的沟壑。那具被青铜链缠住的琥珀竟凭空浮起，细看才发现有无数透明丝线从穹顶垂落，正将琥珀缓缓吊向壁画中二十八宿的角木蛟方位。
陈彦反手甩出三枚铜钱镖，却在触及丝线时迸出火星。他啐了口血沫："是千年冰蚕丝，用舌尖血！"说话间已咬破手指抹在洛阳铲刃上，寒光闪过之处，丝线应声而断。坠落的琥珀在离地三尺时突然停住，九盏青铜灯从祭坛四角升起，照出地面暗藏的八卦纹路。
"戊辰年…"刘易阳忽然看到母亲的眼睑颤动，青玉蝉正在她掌心渗出暗红血丝。那些血丝顺着八卦纹路蔓延，竟在青砖上勾勒出鄱阳湖地图。当地图上的老爷庙水域亮起时，整座祭坛突然顺时针旋转，二十八尊青铜武士像从墙内转出，手中戈戟齐齐指向琥珀。
张九指胸口的青蟒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鸣，鳞片间渗出黑色黏液。他独眼充血，九根手指在青铜链上急速叩击："刘守仁当年用你母亲的血喂龙脉，现在轮到你了！"话音未落，青铜武士像的戈戟突然调转方向，尖端喷射出墨绿色毒雾。
灵儿腕间青蟒猛然窜出，蛇身暴涨三倍盘成屏障。毒雾触及蛇鳞时发出滋滋声响，陈彦趁机拽起刘易阳冲向震位："看玉蝉！"他指着随祭坛转动的青玉蝉，“豢龙氏的方位要变了！”
刘易阳的龙睛突然刺痛，视线穿透琥珀看到母亲胸口的起伏。那枚青玉蝉正在她掌心融化，血水渗入琥珀内部，在素白衣襟上洇出北斗七星的图案。当第七颗星亮起时，整具琥珀轰然炸裂，母亲的手掌竟穿过三十年光阴，轻轻按在他眉心。
"易阳…"虚幻的女声在耳畔响起，刘易阳看到记忆回溯的幻象：三十年前的墓室里，祖父手持刻满符咒的青铜匕首，刀刃正抵在昏迷的父亲心口。母亲跪在青铜鼎前，腕间鲜血流入鼎中沸腾的液体，鼎身浮现的龙纹正在吞噬她的生机。
幻象突然被青铜链的破空声打断。张九指趁机甩出锁链缠住刘易阳脖颈，九指在链身抹过，那些青铜环突然生出倒刺：“当年刘守仁用九十九个童男童女喂龙脉，你真以为豢龙氏是什么好东西？”
陈彦的洛阳铲突然从斜刺里劈来，铲刃上的血迹在空气中划出诡异符咒。青铜链应声而断的瞬间，灵儿突然尖叫："后面！"只见那具本该坠地的母亲遗体，此刻正悬在半空，素白衣袖无风自动，青玉蝉化作的血液在地面汇成河图洛书的图案。
整座墓室开始剧烈震动。刘易阳的龙睛突然看到虚空中浮现金色篆字，那些字迹竟与母亲遗书上的笔迹一模一样。当"镇水眼者必承其怨"八个字没入眉心时，青铜祭坛轰然塌陷，露出下方暗藏的水银河。二十八尊武士像的眼窝里淌出银白液体，落地即凝成手持长戈的银甲阴兵。
"是汞精守墓人！"陈彦拽着两人急退，洛阳铲在青砖上擦出火花，"找生门！龙睛能看到…"话未说完就被阴兵的长戈挑飞，肩头顿时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