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月牙纹

墓室穹顶的青铜齿轮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苏童被张铁牛拽着衣领拖进暗河支流。浑浊的水流裹挟着青铜碎片擦过耳际，他听见身后传来陈玄青非人般的嘶吼，那声音像是生锈的铁钉刮过棺材板。
"闭气！"李慕鱼的声音混在浪花里。三人被湍流冲进溶洞岔口，苏童的后脑重重磕在凸起的钟乳石上，血腥味瞬间在鼻腔漫开。他借着磷火筒最后的微光，瞥见水底有东西在游动——是那些缠着青铜锁链的腐尸，此刻竟像活鱼般摆动着残缺的肢体。
张铁牛突然闷哼一声，工兵铲砍中具浮尸的脖颈。暗红色的液体在水中晕开，苏童的罗盘突然剧烈震颤，天池里的磁针竟直指水底某处。他猛然拽住李慕鱼的捆尸索，双腿蹬着岩壁往反方向游。
"那边！"他吐出串气泡，指向岩缝间透出的微光。三人扒着滑腻的青苔爬出水面时，李慕鱼腰间缠着的五帝钱突然崩断，铜钱滚落在地面发出空灵的脆响。
这是间半人工开凿的石室，四壁布满指甲抓挠的痕迹。苏童抹了把脸上的水渍，发现抓痕里嵌着些发黑的指甲盖——最新那枚的月牙纹，竟与他五年前在父母棺材缝里捡到的一模一样。
"这是养尸地。"李慕鱼点燃备用火折子，火光映出墙角堆积的陶瓮。每个瓮口都封着刻满符咒的青铜盖，瓮身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张铁牛用断铲撬开个陶瓮，里面顿时涌出腥臭的黑水，泡着具蜷缩的婴尸。
苏童的胃部剧烈抽搐。婴尸额头贴着褪色的黄符，符纸边缘的云雷纹与陈玄青肉藤上的铜钱纹路如出一辙。他突然想起父亲笔记里那句"以童男童女为引，饲地脉于黄泉"，指尖无意识抠进石壁缝隙。
"这有字！"张铁牛突然低吼。他抹去石壁青苔，露出片用鹤顶红掺朱砂写就的碑文。李慕鱼的火折子凑近时，那些殷红的字迹突然渗出黑血，在石壁上蜿蜒出诡异的纹路。
"癸未年七月初七，陈氏玄青携嫡子七人祭地脉…"苏童的声音发颤。碑文末尾画着幅简笔图：九口青铜棺呈莲花状排列，棺椁间以青铜锁链相连，每根链子都穿着七枚刻姓氏的铜钱。
李慕鱼突然扯开张铁牛的衣领："你看他后颈！“火光映出个铜钱大小的烙印，边缘结着黑痂。苏童猛然想起这一路所有青铜锁链上的铜钱孔洞，冷汗瞬间浸透后背——那些锁链根本不是为了镇尸，而是在筛选合适的"养料”！
石室突然剧烈震动，顶部裂隙簌簌落下碎石。苏童的罗盘磁针疯狂摆动，他看见暗河水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河床下的青铜锁链如同蛛网般向石室蔓延。
"找生门！“李慕鱼甩出二十八枚铜钱布阵。铜钱落地时全部竖立，最中央那枚顺治通宝突然裂成两半。苏童盯着裂痕走向，猛然将火折子按向碑文某处——那里用殄文写着"龙困于渊”。
石壁轰然洞开，涌出的阴风裹着纸灰迷了众人眼睛。苏童被张铁牛推进暗道时，后颈突然掠过丝冰凉触感。他回头望去，只见陈玄青挂着青铜锁链的半截身子卡在石缝里，腐烂的右手正抓着他的一片衣角。
"快走！"李慕鱼甩出捆尸索缠住那截手臂。索身突然燃起青绿色火焰，陈玄青发出凄厉的嚎叫，整条手臂竟在火光中化为灰烬。苏童闻到焦臭味里混着檀香气，这是父亲笔记里提过的"阴尸蜡"味道。
暗道尽头是间圆形墓室，中央摆着九尊逆鳞青铜鼎。鼎身云雷纹间嵌满人牙，每颗牙齿都刻着细小的生辰八字。苏童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认出其中几组八字属于村里二十年前失踪的货郎。
"鼎里有东西！"张铁牛刚要上前，被李慕鱼甩出的铜钱击中膝窝。苏童看见地面青砖的缝隙正在渗出黑水，那些液体遇到空气立即凝结成蛛丝状的青铜细线。
苏童抽出怀中的羊皮卷，残片上的星图在鼎身反光下投射到穹顶。当紫微垣星位与鼎阵方位重合时，九尊青铜鼎突然同时震颤，鼎口喷出混杂骨灰的黑雾。
"闭七窍！"李慕鱼将两道黄符拍在二人后心。苏童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看见黑雾中浮现出无数人影——都是被锁链穿胸而过的男女老少，最前排那个穿藏青长衫的身影，正是五年前给他红封的王瘸子。
张铁牛突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工兵铲重重劈在青铜鼎上。火星四溅中，鼎身裂开道缝隙，露出里面蜷缩的干尸。干尸手中紧握的桃木钉，与苏童父亲下葬时含在口中的那枚一模一样。
"爹…"苏童的指甲抠进掌心。干尸突然睁开空洞的眼眶，嘴角撕裂到耳根，发出与陈玄青相同的金属摩擦声：“童童，把羊皮卷放进来。”
李慕鱼的捆尸索缠住苏童腰际："是幻象！鼎里养着地髓尸！"她甩出的铜钱击中干尸额头，那东西突然爆开，飞溅的尸液在地面腐蚀出星图纹路。苏童猛然惊醒，发现九尊青铜鼎的投影正与羊皮卷星图缓缓重合。
墓室突然响起编钟声，每声都震得人五脏移位。苏童看见青铜鼎的逆鳞片片竖起，鼎腹浮现出用殄文书写的祭文。当他念出"以苏氏血脉饲地脉"时，整张羊皮卷突然变得滚烫，边缘开始自燃。
"他们要的不是地图！"李慕鱼突然扯开苏童的衣领，露出他锁骨下方的红色胎记。那印记在火光中显现出龙形纹路，与青铜鼎上的逆鳞完全契合。“这是噬龙印！陈家要拿你当阵眼！”
张铁牛突然抡起青铜鼎砸向地面。鼎身碎裂的瞬间，整个墓室开始倾斜，穹顶星图如流沙般倾泻而下。苏童被气浪掀飞时，看见陈玄青的残躯从地缝中爬出，腐烂的胸腔里缠绕着无数青铜细链。
"童童，到爹这里来。"那东西发出父亲的声音，指尖却弹出锋利的青铜指甲。苏童的罗盘突然爆裂，磁针碎片划破他脸颊。鲜血滴在羊皮卷上的瞬间，燃烧的火焰突然变成诡异的青色。
李慕鱼咬破指尖在虚空中画出血符："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符咒成型的刹那，所有青铜锁链同时绷直。苏童看见陈玄青体内钻出条布满铜钱的肉藤，末端卷着枚刻有他生辰八字的玉牌。
"乾坤倒转！"苏童将燃烧的羊皮卷按向地面。火舌舔舐过青砖上的黑水，瞬间蔓延成巨大的星图。当火焰吞没第九尊青铜鼎时，整座墓室突然陷入死寂，继而从地底传来龙吟般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