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一夜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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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无歌向下看，山路有些曲折，通向那处围猎场平地的路途并不短，崎岖的山体之上，有望不尽的冬日光亮，而在光亮之下，则是冬节里山间的荒凉，但远处的松树林子又让山间的颜色鲜艳了起来，眼前的景象便是如此了。
听了影卫的说法，楚无歌知道在这样的地方也是只能够这样做了，“桀星草药，也不知道会长在什么地方。这天色眼看便暗了下去，看来，我们是要睡在山上了。”
楚无歌的语气里有隐隐的担忧。
影卫听着，心里了然，开了口道，“主人，山间应该有落脚的山洞，有我在，不必担忧过夜的事情。”
楚无歌看了看影卫，淡淡道，“最好是这样。”
影卫一愣，看得出来楚无歌有些说气话的意思，没有说什么。
而后，楚无歌便向四周好好的观察了一番，“这冬节里万物成枯骨，山间也只有那边一片松林有生长的鲜艳之色，桀星草药也极有可能在那个地方吧？”
影卫的心里与楚无歌的想法是一样的，他点了头，“应该是如此的。”
楚无歌便向在围猎场之外的那一片松林指了过去，道，“进发！”
虽说站在石板路之上的山岗能够清楚看见那松林的辽阔模样，可是走起来却并不是那样容易的，得绕过一座山头。
到了暮色四合的时候，楚无歌已经觉着深深疲乏，头又有些疼，不过她并未开口，仍然与影卫一起走着向松林那边的山路。
一路上，影卫都尽力的观察着楚无歌的模样，感觉着她的情绪变化，他心里有些忧虑，想要去搀扶楚无歌。
楚无歌到底因着影卫将她抛弃过一回的事情而对影卫心存芥蒂，哪怕她表面上说愿意与影卫将两个人同行的这一段时光过得和谐，可是这也是她安慰自己不必为影卫的事情而烦恼的法子，真到了与影卫相接近的时候，楚无歌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愿意。
倘若是放在那件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楚无歌便已经让影卫施展他的轻功带自己到松林那边，可是她如今在心里将这个想法反复琢磨了许久，也是没有开口。
山岗的月色升起，是一个晴朗的良夜。
山里偶尔响起来禽的啼叫声音，显得夜色生生不息。
楚无歌实在是有些走不动了，头疼得愈发厉害，思量着是否要向影卫求助，忽而觉着脚下一空，倾身便倒了去。
影卫及时伸出手，揽着楚无歌的肩头将她拉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小心！”
楚无歌倒向影卫的怀里，摇了摇头，仔细的向脚下看看，才发现是一个坑洼之处。
“走夜路是不中用了，下了这个山坡，还有一个山岗……影卫，先找地方落脚吧。”
楚无歌到底还是走不动了，开了口对影卫说道。
影卫还是搀扶着楚无歌，看着她的模样，片刻之后开了口，“抓紧我，主人，我带你先过了这段山坡吧。”
楚无歌求之不得，她没力气再反驳了，一头便倒在了影卫的胸膛，“随你的意思了，影卫。”
影卫低头看了一眼楚无歌，微微皱眉，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便将楚无歌牢牢的揽在了自己的怀里，施展了轻功起来。
楚无歌扎在影卫的怀里，她觉着自己悬空了起来，身上披了月色，整个人愈发悬浮了起来，其实是头晕加重了，在影卫的怀里睡下去了。
影卫带着楚无歌到了围猎场之外，接近松林的地方找了一处隐蔽的山洞，将楚无歌安置在了草席之上，试探了她的脉象。
楚无歌有些痛苦的皱眉，微微发出了些呻吟的声音，影卫便握紧了楚无歌的手腕，将自己的内力输送进去。
影卫闭了眼睛，一边输送着内力一边感受着楚无歌体内的力量起伏，那两股在互相缠斗，楚无歌的修为在一时半儿之间无法将那两股力量汇合，而在力量又是属于楚无歌的身体之内的，影卫能够做的只是用自己的内力去缓解那两股力量的冲击，最后还是要靠楚无歌自己来将那内力化解为她自己的力量。
影卫松了手，借着从山洞一角落下来的月光看着楚无歌，只是看了一会儿，便动身去收拾了生了火。
影卫坐在火堆之前，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庞，有些炙烤的热度落在他的脸上，他的感觉并不强烈。
影卫伸出了手，将手落在了火苗之上，他的眸子闪着火光，他的眸子也亮了起来。
他收回了手。
影卫默默的想了一会儿应该向何处去寻找桀星草药，他想来，晓红尘是不会欺骗楚无歌的，他知道百晓楼的规矩，也知道晓红尘在百晓师的事情之上还是非常苛责自己的。
既然晓红尘提出让楚无歌来到外山寻找桀星草药，也就是说明了这里确实有桀星草药的。
而到了冬节，山间枯败，确实也只是有那边的一片的松林有着生长草药的可能了。
影卫加了一些柴火，又偏过头，看向了楚无歌躺着的方向。
此时，影卫能够借着明亮的火光看清楚无歌的模样，她在皱眉，手抓着草席，那手握成了拳头，是在抵抗着体内力量冲击的痛苦。
影卫一瞬间有些恍惚，如果自己那个时候去将楚无歌救回来，她便不会受着如今的这样的一份罪。
且影卫能够看得出来，楚无歌的心是坚硬的，她自己将那些痛苦都吞下，一言不发，不到了撑不住的时候也不愿意向他倾诉一点痛苦。
可是想到了楚无歌之前并不是这样与自己相处的，影卫在心里已经大概明白了，哪怕楚无歌与他说了两个人要一同好好走下去，可是她的心里并没有能够跨过那道坎。
甚至是说，楚无歌这是在与自己赌气。
可是，事情也只是能够这样的，哪怕回到了那个时候，在巷子的一处墙头望着楚无歌被小王爷带走，或者是在楚无歌落入了刺影门的深水之时，他都没有办法，去救她。
这是影卫的抉择。
影卫收回目光，看着火光。
楚无歌说得那句话，他一直非常赞同。
成长就是一场交换。
走到今日，影卫已经抛弃了许多，为了达成心里的那个终极目的，他必须得谨慎又小心的向前走，并且还是要不断的抛弃。
影卫愈是往前走，便愈是明白这个道理。
此时，楚无歌已经觉着头脑清醒了一些，但是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头脑清醒意味着她的感觉会紧跟着一起清楚起来，体内的撕扯痛苦会更加的冲击着她的神经。
楚无歌艰难的翻了个身，抓紧了草席，咬紧了牙关，额头上已经有了汗滴，她尽量的让自己没那么不堪，却还是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影卫看着楚无歌已经翻过身以后的背影，那身影是在颤抖着的。
是一种煎熬……
影卫只是小憩一会儿，在楚无歌颤抖得厉害的时候便靠近过去为她把脉。影卫感觉到那两股力量正在汇合，只能够是让楚无歌自己来忍着痛苦了，这个时候他做什么可能会产生适得其反的效果。
影卫一夜没有熟睡，他看着火，看着楚无歌的情况。
楚无歌迷迷糊糊的觉着有人抓紧了她的手腕，让她不要害怕。
也是在迷迷糊糊里，她看见了灯暮的脸，是灯暮抓紧了她的手，带她趟过这样的苦难吧？
是这样……一定是。
楚无歌恍惚的想到了。
煎熬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当清晨的云雀冲出云霄，将啼叫的声音响彻山岗，楚无歌醒了过来，她闻到了一丝香味，喉咙里的嗜血感却有些凝重。
楚无歌的手心已经有了一串指甲的刮痕，凹陷最深的地方有些血迹。
昨日的赶山路属实疲乏，将楚无歌一身的力量又推动起来，以至于昨夜的痛苦才格外深刻。
楚无歌看了看手心，忽而有些心酸，她心里烦乱着，甚至有些讨厌自己。
影卫还在生着火，搭了一处木架子，其上烤着一份山间禽肉，香气弥漫着。
他看到了楚无歌已经醒了过来，看到了楚无歌看着自己的手心情绪复杂的模样，他一瞬间也有些情绪复杂。
影卫将烤肉翻了翻，动身向草席上的楚无歌凑近了过去。
“主人。”
影卫还没有靠近过去的时候便开了口，让楚无歌不必尴尬。
楚无歌便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翻身过来，努力的支撑着自己起身，影卫伸出手扶了她一把，一直将她带起来。
楚无歌没有看影卫，而是将目光落在了火堆之上的烤肉，她笑了笑，“好香。”
影卫看楚无歌，愣了一下，他不动声色的难受了一瞬，又在楚无歌的身边坐好了。
“主人，那是为你烤的。”
楚无歌偏头看影卫，挑眉一下，笑得更明媚了，“你倒是记着我喜欢吃肉了……多谢了。”
影卫看着楚无歌的笑意，却觉着那几乎是一种处刑，如同一把裹着蜜糖的锋利的刀，灵巧的躲过肌肤的阻挡，一直刺进内里，好似润物无声，却有些回音在激荡。
影卫没有说什么，而是从怀里取出了药瓶子，那是创伤药。
楚无歌看着影卫的动作，“这是……什么？”
影卫轻轻道，“创伤药。”
楚无歌一愣，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那些动作收在影卫的眼底，他便道，“主人拿着这药吧，如果有用的到的地方，方便用。毕竟山路崎岖，又是采草药，说不定便会伤了哪里。”
听着影卫的话，楚无歌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是影卫在关心了自己么？又将她的情绪照看到了？
楚无歌抬起手收了药瓶子，“多谢。”
影卫看着楚无歌的手，她很快的拿了药瓶子，又很快的将手收了回去，但是看在他的眼底，他还是看到了一眼血迹。
影卫回头看了看烤肉，还没有烤好，便回头向楚无歌开了口，“主人，我来为你，修指甲吧。”
楚无歌一愣，看影卫，一时之间心里翻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