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笔录

“他偷我的铅笔，还在我书包里放虫子……”小女孩低下头，“但后来……他好像变好了。”
陈妍微微一愣：“变好了？”
“嗯。”小女孩抬起头，声音很轻，“有一天，他给了我一块巧克力，说对不起。”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他死的前几天。”
陈妍的心跳突然加快：“他还说了什么？”
小女孩想了想：“他说……他找到了一个秘密，但不敢告诉别人。”
“秘密？”
“嗯。”小女孩点点头，“他说，如果他说出来，会有人受伤。”
——
傍晚，陈妍回到警局，程飞正在办公室里翻看林小雨的笔录。
“有发现？”他头也不抬地问。
陈妍把录音笔放在桌上：“张明死前，曾经跟同学透露，他找到了一个秘密。”
程飞抬起头，眉头紧锁：“什么秘密？”
“不清楚，但他提到‘会有人受伤’。”陈妍拉开椅子坐下，“而且，他在死前几天突然不再恶作剧，甚至主动道歉。”
程飞合上文件夹：“这不正常。”
“对。”陈妍点头，“一个顽劣的孩子突然转变，要么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要么……是被人威胁了。”
程飞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走，再去一趟林小雨家。”
——
林小雨的家已经被查封，门上贴着封条。程飞出示了证件，物业管理员才不情愿地打开了门。
屋内一片狼藉，显然已经被搜查过多次。陈妍戴上手套，仔细检查着每一个角落，最后停在了林小雨的卧室。
粉色的床单，书桌上摆着几个毛绒玩具，墙上贴着几张奖状——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小女孩的房间。
“找什么？”程飞站在门口问。
陈妍没回答，目光落在床头的一个小盒子上。她走过去，轻轻打开，里面是一叠折好的纸。
展开一看，全是画——稚嫩的笔触，鲜艳的色彩，画里总有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和一个看不清脸的男孩。
“这是……”程飞凑过来。
陈妍翻到最后一张，呼吸微微一滞。
——画上，红裙子的小女孩站在高楼边缘，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男孩的脚下，是一片深渊。
画的角落，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我们一起跳下去，就不会疼了。”
程飞的脸色瞬间变了：“这是林小雨画的？”
陈妍没说话，只是把画小心地装进证物袋。
——
回到车上，程飞拨通了社工的电话。
“林小雨现在在哪里？”
“暂时安置在儿童福利院。”社工回答，“她情绪很稳定，但几乎不说话。”
程飞看了陈妍一眼：“我们能见她吗？”
“可以，但需要监护人陪同。”
挂断电话，程飞启动车子：“你觉得，她知道什么？”
陈妍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轻声说：“也许……她才是那个‘秘密’。”
——
福利院的会客室里，林小雨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依旧穿着那条红裙子。
“小雨。”陈妍在她对面坐下，声音柔和，“能告诉我，张明是怎么死的吗？”
林小雨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没说话。
“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陈妍继续问。
沉默了很久，林小雨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爸爸说……如果他说出去，就会杀了他。”
程飞握紧了拳头：“你爸爸杀了张明？”
林小雨摇头，眼泪突然掉下来：“不是爸爸……是叔叔。”
“叔叔？”陈妍和程飞同时一愣。
林小雨抬起头，眼神空洞：“叔叔说……张明必须死。”
——
回警局的路上，程飞的车开得飞快。
“林志强还有个弟弟？”他咬牙道，“资料里根本没提！”
陈妍翻看着手机里的档案：“林志强的确有个弟弟，叫林志文，但十年前就出国了，一直没回来。”
“查他的入境记录。”程飞猛打方向盘，“如果他在国内，一定有痕迹。”
——
深夜，技术科的小刘匆匆推开办公室的门。
“找到了！”他气喘吁吁地说，“林志文上周从泰国飞回来，用的假护照！”
程飞一把抓过资料：“他现在在哪儿？”
“不清楚，但……”小刘咽了咽口水，“他的手机信号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张明坠楼的那栋商场。”
陈妍猛地站起身：“他还在那里。”
——
商场的监控室里，保安一脸茫然地看着警察们冲进来。
“这两天有没有可疑的人？”程飞厉声问。
保安结结巴巴地说：“有、有个男的，说是维修空调的，但……但商场最近没报修啊。”
“长什么样？”
“戴着帽子，看不清脸，但……”保安突然想起什么，“他左手只有四根手指！”
程飞立刻调出林志文的档案——照片上的男人，左手小指缺失。
“封锁商场。”程飞按下对讲机，“所有人，注意一个左手缺小指的男人，极度危险！”
——
消防通道里，陈妍握着手电筒，一步步向上爬。程飞跟在她身后，枪已上膛。
“顶楼。”他低声说，“他一定在那里。”
推开天台的门，夜风呼啸而来。月光下，一个男人背对着他们，站在栏杆边。
“林志文。”程飞举枪瞄准，“警察！别动！”
男人缓缓转身，露出一张和林志强有七分相似的脸。他笑了笑，左手的小指处空空如也。
“来得真快。”他的声音沙哑，“我还以为，你们永远都查不到我呢。”
陈妍盯着他：“张明是你推下去的？”
林志文耸耸肩：“那孩子太吵了，一直嚷嚷着要报警。”
“为什么杀他？”程飞的手指扣在扳机上。
“为什么？”林志文笑了，“因为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我哥的账本，还有……”他的目光落在陈妍身上，“小雨。”
陈妍的心猛地一沉：“你对林小雨做了什么？”
林志文没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轻轻晃了晃：“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说完，他仰头喝下了瓶子里的液体。
程飞冲上去，但已经晚了——林志文的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随即倒地，嘴角溢出黑色的血。
陈妍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颈动脉：“死了。”
程飞狠狠踹了一脚栏杆：“妈的！”
——
回到警局，法医室里，陈妍仔细检查着林志文的尸体。
“氰化物，瞬间致命。”她摘下手套，“他早就准备好了。”
程飞靠在墙边，脸色阴沉：“他临死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陈妍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电脑前，调出林小雨的体检报告。
“程飞。”她的声音微微发抖，“林小雨身上……有旧伤。”
程飞走过来，盯着屏幕上的照片——小女孩的手臂、背部，布满淡淡的淤青痕迹，有些已经结痂。
“这是……”
“虐待。”陈妍闭上眼，“长期的。”
程飞的拳头砸在桌上：“所以张明看到的‘秘密’，是林志文在虐待林小雨？”
陈妍点头：“林小雨说过，‘叔叔说张明必须死’……张明可能撞见了林志文打她，甚至……”
她没说完，但程飞已经明白了。
“林志强知道吗？”
“不知道。”陈妍摇头，“林志文用假护照回国，行踪隐蔽，连林志强都被蒙在鼓里。”
程飞深吸一口气：“所以，张明的死，林志强的落网，甚至林小雨的画……全是因为林志文？”
陈妍没说话，只是看着解剖台上的尸体，眼神复杂。
——
三天后，林小雨被送到了外省的亲戚家。临走前，她送给陈妍一张画。
画上，红裙子的小女孩站在阳光下，身边没有深渊，也没有小男孩。
角落里写着一行字：
“谢谢。”
陈妍把画收进抽屉，轻轻关上了门。
陈妍将林小雨的画收进抽屉，指尖在抽屉边缘停顿了一秒，像是要确认什么。画纸的触感很轻，却莫名压得她胸口发闷。
窗外，雨后的城市泛着潮湿的光晕，霓虹灯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模糊的红色。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转身时差点撞上站在门口的程飞。
“你站这儿多久了？”她皱眉。
“刚来。”程飞手里捏着一份档案，神色有些凝重，“林小雨的亲戚家那边刚联系上，手续办完了。”
陈妍点点头，没多问。有些事，知道得越少反而越好。
程飞的目光扫过她身后的抽屉，又很快移开：“张明的尸检报告出来了，胃里残留物检测出高浓度镇静剂，剂量足够让一个成年人在十分钟内昏迷。”
“所以他是被下药后扔进电梯井的？”陈妍接过档案翻看，“林志文干的？”
“大概率是。”程飞靠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但问题是，林志文为什么要杀张明？张明只是个商场保安，和他八竿子打不着。”
陈妍合上档案，抬眼看他：“张明死前见过林小雨。”
程飞的动作顿住。
——
商场监控室，屏幕的蓝光映在两人脸上。
陈妍盯着画面里张明弯腰和小女孩说话的片段，反复看了三遍。林小雨低着头，手里攥着什么东西，张明的表情从惊讶到慌乱，最后甚至有些恐惧。
“他在怕什么？”程飞眯起眼。
陈妍按下暂停，放大画面：“林小雨手里拿的……像是一张照片。”
程飞立刻调出张明的个人物品清单，翻到最后一页：“他钱包里确实少了一张照片，家属说是他女儿小时候的。”
“女儿？”陈妍一愣，“张明有孩子？”
“十年前病死了，白血病。”程飞的声音低了几分，“之后他就一直独居，性格孤僻。”
陈妍盯着屏幕上张明僵硬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什么：“林小雨给他看的，根本不是他女儿的照片。”
程飞猛地站起身：“是林志文的把柄。”
——
深夜，刑侦三组的办公室灯火通明。
陈妍将尸检报告和监控截图钉在案情板上，红笔在张明的照片上画了个圈：“张明和林志文唯一的交集，是十五年前的那起工地事故——林志文当时是项目负责人，而张明是目击者。”
程飞翻着泛黄的旧档案：“事故报告里写的是‘意外坍塌’，死了两个工人，赔偿金被家属迅速接受，案子很快就结了。”
“但张明当年私下和工友说过，他看见林志文在事发前偷偷改过施工图。”陈妍指向另一份证词记录，“只不过没人敢站出来作证。”
程飞冷笑：“所以十五年后，林小雨偶然发现了这件事，用照片威胁张明？”
“不，是林志文发现了张明还留着证据。”陈妍摇头，“林小雨只是个意外……她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什么。”
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
程飞盯着案情板上林小雨的画——阳光下的红裙子，没有深渊。他忽然开口：“林志文现在在哪？”
“机场监控显示他昨晚飞了泰国。”陈妍看了眼手表，“但国际刑警那边刚传来消息，他的护照是假的。”
程飞抓起外套就往外走：“他肯定还在国内。”
陈妍快步跟上：“你觉得他会对林小雨下手？”
“不会。”程飞按下电梯按钮，眼神冷峻，“但他一定会去找真正的那张照片。”
电梯门缓缓关闭，镜面反射出两人紧绷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