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里是一叠发黄的病历本,最上面那本的封面上用钢笔写着“林小雨,1998.7.15”。陈妍翻开第一页,上面记录着密密麻麻的用药数据和脑电图结果,但最让她呼吸一滞的,是最后一页夹着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年幼的林小雨穿着福利院的制服,站在实验室门口,身旁是穿着白大褂的张德海。女孩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绳,绳结的形状,赫然是一只蝴蝶。
“他不是在试药……”陈妍的声音有些发抖,“他是在改造她。”
程飞猛地合上病历本,转身走向房间另一侧的档案柜。柜门一拉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十个文件夹,每一个标签上都写着一个孩子的名字和日期。他随手抽出一本,翻了几页,脸色越来越难看。
“全是福利院的孩子。”他咬牙道,“张德海拿他们做实验,记录数据,然后……”
“然后销毁证据。”陈妍接话,指向档案柜最底层的一个黑色塑料袋。袋子里是几件沾满血迹的儿童衣物,最上面那件T恤的胸口,绣着一只小小的蝴蝶图案。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得遥远,陈妍的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她想起解剖过的那些尸体,每一具的额叶都有异常活跃的痕迹,像是被某种药物强行激活了某部分脑区。而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张德海不是在研究药物,他是在制造某种“工具”。
“林小雨不是受害者。”程飞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她是被训练出来的杀手。”
陈妍猛地抬头,正对上程飞的眼睛。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冷意,像是看到了最深的黑暗。
“周永年知道。”她喃喃道,“所以他才会说‘蝴蝶结’……那是林小雨的标记。”
程飞已经掏出手机拨通了局里的电话,简短地交代了几句后挂断。他看向陈妍,“技术科马上到,我们先搜一下其他地方。”
卧室的门虚掩着,陈妍推开门时,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气飘出来,和整个诊所的消毒水味格格不入。房间里收拾得很整洁,单人床上铺着素色的床单,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相框。
相框里的照片是张德海和一个年轻女人的合影,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陈妍拿起相框,翻到背面,上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字:“小曼和雨儿,1998年夏。”
“小曼……”陈妍皱眉,“林小曼?”
程飞从衣柜前转身,手里拿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白大褂,领口处别着一枚银色的蝴蝶胸针。
“不是林小曼。”他声音低沉,“是张德海的妻子——林小雨的母亲。”
陈妍的指尖微微发凉。如果林小雨的母亲是张德海的妻子,那么林小雨杀张德海,就不只是复仇……
“弑父。”她轻声道。
程飞的眼神暗了暗,正要说什么,楼下突然传来急促的警笛声。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冲向窗口——
雨幕中,一辆黑色轿车正从巷子另一端疾驰而去,车尾灯在雨中划出两道红色的轨迹。陈妍眯起眼,隐约看到驾驶座上一个纤细的身影,长发被风吹起,像一只振翅的蝶。
“林小雨。”程飞咬牙,转身就往门外冲。
陈妍却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床头柜的抽屉上。她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本皮质封面的日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是张德海工整的字迹:
“1998年7月15日,雨儿出生了。她的眼睛像小曼,但大脑……完美。第一阶段实验开始。”
陈妍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这不是复仇。
这是一场持续了二十年的实验,而现在,实验品回来了。
雨水顺着车窗滑落,模糊了窗外的景色。陈妍坐在副驾驶,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本皮质日记本的边缘,纸张泛黄,字迹却依旧清晰。
“张德海从一开始就在拿林小雨做实验。”她低声说道,声音在狭小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清晰,“1998年7月15日,她出生那天,实验就开始了。”
程飞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雨水拍打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有节奏地摆动,却始终无法彻底驱散眼前的混沌。
“所以林小雨杀他,不只是为了复仇。”程飞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她是被训练出来的‘工具’,现在回来清算一切。”
陈妍翻开日记本的下一页,上面记录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和观察记录,字迹工整到近乎冷漠。
“脑部发育异常……神经反应速度……情绪控制测试……”她轻声念着,眉头越皱越紧,“他在记录她的成长,就像记录一个实验样本。”
程飞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擦出刺耳的声响。陈妍下意识地扶住车门,抬头看向前方——一辆黑色轿车横在路中央,车门大开,驾驶座上却空无一人。
“是林小雨的车。”程飞迅速解开安全带,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配枪上。
陈妍合上日记本,塞进随身的背包里,跟着程飞下了车。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肩膀,凉意顺着脊背蔓延。她环顾四周,街道两侧是破败的老旧商铺,霓虹灯牌在雨中闪烁,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故意引我们过来。”陈妍低声说道,目光扫过空荡的街道,“这里一定有线索。”
程飞没有回答,只是快步走向那辆黑色轿车。车门没锁,车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气,和诊所卧室里的气味一模一样。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牛皮纸袋,程飞伸手拿起来,纸袋里是一叠照片。
陈妍凑近看了一眼,呼吸瞬间凝滞。
照片上是不同年龄段的林小雨,从幼年到成年,每一张都被精心保存。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一张照片的背面都贴着一张脑部扫描图,旁边标注着日期和测试结果。
“他在监控她的大脑。”陈妍的声音有些发抖,“从她出生开始,他就没把她当女儿,只是一个实验品。”
程飞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翻到最后一张照片——成年后的林小雨站在阳光下,笑容明媚,但眼神却空洞得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最终阶段,情绪剥离完成。”
“情绪剥离……”陈妍喃喃道,“所以他训练她杀人,却让她感受不到任何愧疚或恐惧?”
程飞猛地合上照片,目光锐利地扫向街道深处。
“她不会停手的。”他冷声道,“张德海死了,但实验还没结束。”
陈妍的背包突然震动了一下,她掏出手机,屏幕上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陈法医,你想知道真相吗?来老城区17号仓库,我等你。”
程飞瞥了一眼短信,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陷阱。”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陈妍盯着那条短信,指尖微微发凉。她知道程飞是对的,但某种直觉告诉她,林小雨不会伤害她——至少现在不会。
“她想要我们找到她。”陈妍抬头看向程飞,“她不是在逃,她是在引导我们。”
程飞沉默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
“上车。”他简短地说道,“但一旦有异常,立刻撤退。”
陈妍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坐回副驾驶。雨水依旧拍打着车窗,街道两旁的灯光在雨幕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她的思绪却异常清晰——林小雨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而他们,正一步步走进她的棋盘。
雨水顺着陈妍的鬓角滑落,渗入衣领,冰凉刺骨。她站在老城区17号仓库的铁门前,斑驳的锈迹在昏暗的路灯下泛着暗红色,像是干涸的血迹。
程飞站在她身侧,右手按在腰间的配枪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仓库四周堆满了废弃的集装箱,雨水拍打在金属表面,发出空洞的回响。
“短信只发给了你。”程飞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紧绷,“她为什么单独找你?”
陈妍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伸手推了推铁门。门没锁,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条缝隙,黑暗从门缝中蔓延出来,像是某种活物在窥视他们。
“因为她知道我会来。”陈妍轻声说道,迈步走了进去。
仓库内部空旷得近乎诡异,高耸的顶棚上悬挂着几盏摇摇欲坠的灯泡,光线昏黄,勉强照亮中央的一片区域。地面上散落着几张泛黄的照片,陈妍弯腰捡起一张——是林小雨的童年照,背景正是这间仓库。
“她小时候来过这里。”陈妍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边缘,突然顿住。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第七次测试,疼痛耐受性提升。”
程飞蹲下身,捡起另一张照片,脸色瞬间阴沉。照片上的林小雨被绑在一张金属椅上,手腕上缠着电极片,而张德海站在一旁,手里拿着记录本,表情冷静得像是在记录一项普通实验。
“这根本不是父女关系。”程飞的声音里压抑着怒意,“这是虐待。”
陈妍的胸口发闷,她环顾四周,目光突然停在仓库角落的一个木箱上。箱子上放着一只玻璃罐,罐子里浸泡着一只蝴蝶标本,翅膀展开,颜色艳丽得近乎妖异。
她走过去,拿起玻璃罐,罐底贴着一张标签:“K-7实验最终阶段,情绪剥离样本。”
“情绪剥离……”陈妍喃喃自语,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程飞猛地转身,枪口对准声音来源。阴影中,一个纤细的身影缓缓走出,林小雨穿着白色连衣裙,长发披散,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陈法医。”她轻声开口,声音柔软得像是在和老朋友聊天,“你找到答案了吗?”
陈妍握紧玻璃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引我们来,是想让我们知道张德海对你做了什么?”
林小雨笑了,笑容天真得像个孩子:“不,我是想让你看看,他成功了。”
她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我这里,什么都没有。”
程飞的枪依旧指着她,声音冷硬:“张德海的死是你策划的,那些受害者也是你杀的,你逃不掉的。”
林小雨歪了歪头,眼神空洞:“逃?我为什么要逃?”
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刀锋在灯光下泛着寒光。程飞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厉声喝道:“放下刀!”
林小雨却像是没听见,刀尖轻轻划过自己的手臂,鲜血顺着白皙的皮肤滑落,但她脸上没有丝毫痛苦,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满足。
“你看,我真的感觉不到疼。”她轻声说道,目光直直地看向陈妍,“他把我变成了完美的工具,没有恐惧,没有愧疚,甚至没有痛苦。”
陈妍的喉咙发紧:“但你恨他,所以你杀了他。”
林小雨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变得冰冷:“恨?不,我只是完成了他的实验。”
她突然转身,冲向仓库深处。程飞立刻追了上去,陈妍紧随其后,心跳如擂鼓。
仓库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林小雨推开门,消失在黑暗中。程飞一脚踹开门,陈妍跟进去,却被眼前的景象震在原地——
房间里摆满了监控设备,屏幕上显示着不同地点的实时画面:警局、医院、甚至陈妍的公寓。
“她在监视我们……”陈妍的声音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