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变异

周叔点头，眼神涣散：“对……那个小女孩……最特别。”
“特别？”
“其他孩子……要么疯了，要么死了……只有她……‘成功’了。”周叔的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像是哭又像是笑，“张德海高兴疯了，说她是完美的‘空白体’……没有情绪，没有记忆，可以随意‘编程’……”
程飞的眼神冷得吓人：“林芳呢？她是怎么死的？”
周叔的烟烧到了手指，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
“她……她发现了实验的真相，想带女儿逃走……”他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张德海他们……伪造了她的死亡证明……但实际上……”
“实际上？”程飞逼问。
周叔抬起头，浑浊的眼里满是恐惧。
“她被带进了实验室……再也没出来。”
房间里一片死寂。
陈妍的指尖发冷。她突然想起林小雨那双空洞的眼睛——那不是天生的冷漠，而是被硬生生剥夺了情感的结果。
程飞蹲下身，与周叔平视：“周叔，您知道林小雨现在在哪吗？”
周叔摇头：“实验停止后，那些孩子都被送走了……我不知道去了哪……”
“实验为什么停止？”
“因为……”周叔的瞳孔紧缩，“因为K-12……那个男孩……他‘变异’了。”
“变异？”
“他变得……极度暴力。”周叔的呼吸急促起来，“有一天晚上，他挣脱束缚，杀了值班的刘志明……撕碎了他的喉咙……”
陈妍倒吸一口冷气。
“张德海和周海吓坏了，连夜处理了尸体，对外宣称刘志明辞职回老家了……”周叔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第二天，实验就被紧急叫停……所有记录都被销毁，孩子们被分散送走……”
程飞紧盯着他：“您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周叔沉默了很久，才颤抖着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程飞。
照片上是年轻的周叔，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两人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K-12……”周叔的声音支离破碎，“是我儿子。”
——原来如此。
程飞的眼神复杂起来：“您儿子现在……”
“死了。”周叔的眼泪砸在照片上，“实验停止后半年……他自杀了。”
陈妍不忍地别过脸。
程飞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周叔，我们需要您配合调查。”
周叔木然地点头，像是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
就在这时，陈妍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局里的电话。
她接起来，听了几句，脸色骤变。
“怎么了？”程飞问。
陈妍挂断电话，声音紧绷：“技术科刚传来消息……林小雨的银行记录显示，她昨天取了一大笔现金。”
“多少？”
“三十万。”
程飞的眼神一凛：“她要用这笔钱做什么？”
陈妍的喉咙发干：“更麻烦的是……监控显示，她最后出现的地方是——”
“第三医院旧址。”
——她要回去。
——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
程飞立刻抓起对讲机：“所有人注意，立刻赶往第三医院旧址！重复，立刻赶往第三医院旧址！”
他转头看向陈妍，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无需言语就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必须阻止林小雨。
在她完成复仇之前。
雨丝斜斜地划过车窗，雨刷器在玻璃上划出半透明的弧线。陈妍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边缘。
“第三医院旧址……”她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要把这几个字嚼碎，“林小雨去那儿干什么？”
程飞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调整着蓝牙耳机的位置。“技术科刚发来消息，她昨天下午三点十七分在银行取了现金，之后打车去了城西老工业区。”他的声音很稳，但指节微微发白，“医院旧址就在那片。”
陈妍皱眉：“那地方废弃多少年了？”
“至少十五年。”程飞瞥了一眼导航，“当年第三医院因为医疗事故被查封，后来一直没人接手，成了流浪汉和野猫的窝。”
车子拐进一条窄路，两侧的梧桐树影幢幢，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某种窃窃私语。陈妍摇下车窗，潮湿的空气里混着一股铁锈和霉味。
“快到了。”程飞减速，车灯扫过前方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门。
门没锁，只是虚掩着，链条早已被人剪断。程飞停车熄火，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推门下车。雨水立刻打湿了肩膀，陈妍拉高外套领子，从后备箱取出勘查箱和强光手电。
“现场可能有危险，跟紧我。”程飞低声说，手已经按在了配枪上。
陈妍点头，手电光束划破黑暗，照亮了前方斑驳的医院主楼。灰白色的墙皮剥落大半，露出里面发黑的砖块，窗户玻璃几乎全部碎裂，黑洞洞的窗口像是一双双空洞的眼睛。
两人踩着积水走向主楼，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程飞推开摇摇欲坠的玻璃门，陈妍的手电光立刻照了进去——
大厅里堆满了杂物：翻倒的轮椅、散落的病历本、锈蚀的输液架……灰尘在光束中飞舞，像是细小的幽灵。
“分头找？”陈妍问。
程飞摇头：“一起。这地方结构复杂，容易迷路。”
他们沿着走廊缓慢前进，手电光扫过两侧的诊室，门牌早已模糊不清。陈妍突然停下，光束定格在一扇半开的门上——
“实验楼通行证。”她轻声念出门牌上残存的字迹。
程飞眼神一凛，推开门。
房间里的灰尘更厚，角落里堆着几台老旧的医疗设备，盖着发黄的防尘布。陈妍的手电照向墙壁，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墙上贴满了照片。
全是孩子的照片。
有些已经泛黄卷边，有些看起来是近期贴上去的。每张照片下面都标注着编号：K-1、K-3、K-7……
“实验体档案……”程飞的声音冷得像冰。
陈妍走近，手指轻轻拂过一张照片——那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笑得天真无邪，照片下方的编号正是K-7。
林小雨。
或者说，二十年前的林小雨。
“她在找什么？”陈妍喃喃自语。
程飞的手电光扫向房间另一侧，那里摆着一张破旧的木桌，桌上摊开一本笔记本。他走过去，戴上手套翻看，眉头越皱越紧。
“实验记录……”他声音低沉，“张德海亲手写的。”
陈妍立刻凑过去。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所谓的“情绪剥离”实验过程，字迹工整得近乎冷酷：
“K-7号实验体，第六次电击后，恐惧反应消失，痛觉神经钝化……”
“K-12号实验体出现暴力倾向，建议终止……”
“林芳干扰实验进程，已处理……”
最后一行字被反复描黑，几乎划破纸面：
“完美的空白体，终于诞生了。”
陈妍的胃部一阵绞痛。
“程队！”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喊。
两人同时转身，程飞的手已经按在了枪上。走廊尽头，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警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技术科追踪到林小雨的手机信号了！就在这栋楼的地下室！”
“地下室？”程飞皱眉，“入口在哪？”
警员指向走廊尽头：“楼梯间后面有个暗门，刚才我们搜查时发现的。”
程飞立刻迈步：“带路。”
三人快步穿过走廊，楼梯间的铁门早已锈蚀，警员用力推开，露出后面黑洞洞的通道。陈妍的手电照下去，台阶上布满灰尘，但有几处明显的新鲜脚印。
“她下去过。”陈妍说。
程飞率先踏上台阶，陈妍紧随其后。越往下走，空气越潮湿，混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依然没有散尽。
地下室的走廊比楼上更窄，两侧是一扇扇铁门，门上的小窗焊着铁栅栏。陈妍的手电扫过门牌：“特殊观察室”。
“这是……”她的声音有些发紧。
“关实验体的地方。”程飞的声音冷硬。
突然，最深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三人同时停下脚步。程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无声息地向前移动。陈妍关掉手电，黑暗中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
尽头那扇门的缝隙里，透出一线微弱的灯光。
程飞贴在门边，缓缓推开门——
房间里的景象让陈妍瞬间僵在原地。
林小雨背对着门，站在房间中央。她面前是一张手术台，台上摆着一个打开的金属箱，里面整齐地码放着——
现金。
三十万现金。
而手术台旁边的墙上，钉着七张照片。
陈妍认出了其中几张——张德海、周海、刘志明……还有三个她不认识的男人，全都穿着白大褂。
最后一张照片上是个年轻女人，面容姣好，眼神温柔。
林芳。
每张照片上都用红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林小雨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缓缓转身。
她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动，就像二十年前实验记录里描述的那样——
完美的空白体。
“你们来了。”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正好，可以做个见证。”
程飞的枪已经举起：“林小雨，放下手里的东西，双手放在我们能看见的地方。”
林小雨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东西——那是一小瓶透明的液体。
“知道这是什么吗？”她晃了晃瓶子，“当年他们用来‘处理’我母亲的药。”
陈妍的瞳孔紧缩：“你要做什么？”
林小雨的目光扫过墙上的照片：“还差最后一个。”
“谁？”程飞厉声问。
林小雨没有回答，而是走向手术台，从金属箱底下抽出一张新的照片——
照片上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坐在轮椅上晒太阳。
“赵院长，”她轻声说，“当年批准实验的人。”
程飞向前一步：“林小雨，仇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放下瓶子，我们可以帮你。”
“帮我？”林小雨突然笑了，那笑容空洞得令人毛骨悚然，“二十年前，有人帮过那些孩子吗？”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的母亲：“她只是想带我离开……”
陈妍慢慢向前挪步：“我们理解你的痛苦，但复仇只会让更多人受害。”
“受害？”林小雨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那些孩子算什么？实验品？消耗品？”
她的声音越来越尖锐：“你知道电击是什么感觉吗？知道被注射药物后全身抽搐的滋味吗？知道眼睁睁看着母亲被‘处理’却哭不出来的绝望吗？！”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在密闭的地下室里回荡。
程飞趁机又向前一步：“所以你要用同样的方式报复他们？”
林小雨突然平静下来：“不。”
她举起那个小瓶子：“这是改良过的，不会痛苦……就像他们当年承诺的那样。”
陈妍的心跳几乎停滞：“林小雨，别做傻事！”
“太迟了。”林小雨的目光越过他们，看向门口，“他已经来了。”
三人猛地回头——
一个佝偻的身影站在门口，手里握着一把老式手枪。
周叔。
他的眼神疯狂而绝望：“小雨……停手吧……”
林小雨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你儿子死了，我母亲死了，那些孩子都死了……凭什么他们还活着？”
周叔的手在发抖：“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他参与实验……但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