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满月之夜

地下二层。陈妍注意到墙上的标识。他们正在往更深处跑。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不是人类的脚步声，更像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在潜行时发出的轻微响动。
这边！程飞突然拐进一个标着“冷库”的房间。
扑面而来的寒气让陈妍打了个哆嗦。程飞反手锁上门，迅速检查弹匣：“还剩四发。”
陈妍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废弃的医用冷库，架子上堆满了贴着泛黄标签的金属盒。她随手打开一个，里面整齐排列着几十支装有暗红色液体的安瓿瓶。
“这是…”
实验样本。程飞走到控制面板前，开始操作，“周医生提到过，当年他们在这里研究免疫增强剂。”
控制面板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程飞咒骂一声：“电力系统被破坏了。”
门外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声音，尖锐得让人牙酸。陈妍看见门把手正在缓慢转动——不是被人拧动，而是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扭动着变形。
他来了。程飞举枪对准门口，声音异常平静，“陈妍，找找有没有其他出口。”
陈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的目光扫过冷库每个角落，最后停在通风管道上。那是个直径约四十公分的方形管道，勉强能容一个成年人爬行通过。
通风系统！她压低声音喊道。
程飞头也不回：“你先走。”
“不行！”
门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程飞突然转身，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听着，他盯上的是我。我父亲参与过那个实验，这是血债。”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吓人，“你得把真相带出去。”
陈妍还想说什么，一声巨响打断了她。门框周围的混凝土开始龟裂，金属门板中央凸起一个人形的轮廓。
程飞不由分说地把她推向通风口：“走！”
陈妍咬咬牙，攀上货架钻进通风管道。在狭窄的空间里转身的瞬间，她看见冷库的门被整个扯了下来。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门口，逆光中只能看见他微微歪头的动作，和手中那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
程警官。张明远的声音带着神经质的轻快，“我们终于见面了。”
通风管道里，陈妍拼命向前爬行。金属管道在她身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身后传来打斗声、重物倒地的闷响，然后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掏出来一看，是程飞五分钟前设置的定时短信：
“如果我没能出来，去老城区梧桐巷17号。钥匙在门垫下。”
陈妍的视线模糊了一瞬。她抹了把脸，发现手上全是冷汗。管道在前方分叉，她凭着直觉选择了向上的支路。
爬行了约十分钟后，陈妍终于看到一丝光亮。通风口盖板锈死了，她用尽全力才踹开。新鲜空气涌入肺部的瞬间，她发现自己站在医院后巷的垃圾箱旁边。
远处传来警笛声。陈妍跌跌撞撞地跑向主干道，拦下一辆出租车。
去哪儿？司机问。
陈妍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梧桐巷17号。”
出租车驶离时，她透过后窗看见医院楼顶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也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如附骨之疽般追随着她。
出租车在梧桐巷口停下时，雨已经停了。
陈妍付完车费，站在湿漉漉的巷子口，望着这条狭窄的老街。梧桐巷17号是栋灰扑扑的三层小楼，外墙爬满了爬山虎，铁门锈迹斑斑，门牌号几乎被青苔遮住。
她蹲下身，掀开褪色的门垫，果然摸到一把铜钥匙。钥匙冰凉，带着陈年的锈味。
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陈妍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回响。三楼只有一扇门，门漆剥落，露出斑驳的木质。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艰涩的摩擦声，门轴吱呀作响，像是多年未曾开启。
屋内一片漆黑。
陈妍摸索着按下墙上的开关，昏黄的灯光亮起，照亮了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房间。
——这里不像有人居住，倒像是一个档案室。
四面的铁架子上堆满了牛皮纸档案袋，有些已经泛黄卷边。正中央摆着一张老式木桌，桌上放着一台厚重的台式电脑，显示器上落了一层薄灰。
陈妍走近桌子，发现键盘下压着一张便签纸，上面是程飞的字迹：
「密码：349217」
她打开电脑，输入密码，屏幕亮起，桌面上只有一个文件夹，命名为「实验记录」。
点开文件夹，里面是数百份扫描文件，最早的日期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陈妍点开第一份，是一份手写实验报告，纸张已经发黄，但字迹依然清晰：
“349217号实验体，男性，12岁，注射免疫增强剂后出现异常反应，体温持续升高至41.5℃，瞳孔扩张，攻击性增强……”
陈妍的手指微微发抖，继续往下翻。
“第7天，实验体咬伤两名医护人员，力量远超同龄儿童……”
“第14天，实验体逃脱，至今未寻获……”
最后一份报告的日期是三个月前，上面只有一行字：
“他回来了。”
陈妍猛地合上电脑，胸口剧烈起伏。窗外，梧桐树的影子在风中摇晃，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转身走向书架，随手抽出一个档案袋。袋子里是一叠照片，拍摄于不同时期，但主角都是同一个人——一个瘦削的男孩，从少年到青年，再到成年。
最后一张照片上，男人站在医院楼顶，俯视着镜头，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正是张明远。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他一直在看着我们。”
陈妍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放下照片，继续翻找，在最底层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本黑色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是程飞父亲的字迹：
“如果有一天你看到这本笔记，说明我已经不在了。349217号实验体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制造的怪物。当年参与实验的七个人，现在只剩下我和周医生还活着……”
笔记本的后半部分被撕掉了，只留下参差不齐的纸边。
陈妍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陈法医，游戏还没结束。”
她盯着屏幕，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窗外，一片梧桐叶被风吹落，轻轻拍打在玻璃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梧桐巷的夜风裹挟着潮湿的霉味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陈妍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条陌生短信，指尖微微发凉。
“陈法医，游戏还没结束。”
她将手机反扣在桌上，目光重新落回那本被撕去大半的黑色笔记本上。程飞父亲的笔迹在昏黄的台灯下显得格外刺眼——“349217号实验体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制造的怪物。”
实验体、张明远、二十年前的秘密人体实验……这些碎片化的线索像散落的拼图，在她脑海中不断重组，却始终缺了最关键的一块。
陈妍深吸一口气，从档案架上抽出另一个牛皮纸袋。袋子里是一沓泛黄的医院值班记录，纸张边缘已经卷曲。她快速翻阅着，突然在某一页停住——
“2003年7月14日，夜班。周医生带实验体349217进行脑部扫描，仪器显示异常脑电波……”
记录下方用红笔画了个问号，旁边潦草地写着：“他看得见我们。”
“看得见……什么？”陈妍喃喃自语。
突然，电脑屏幕亮了起来。
陈妍猛地抬头，发现原本休眠的显示器不知何时自动唤醒，桌面上跳出一个从未见过的文件夹，名称是简单的数字：「718」。
她点开文件夹，里面是一段模糊的监控视频。画面中，一个瘦高的男人背对镜头站在医院走廊尽头，右手垂在身侧，指尖滴落着暗红色的液体。
男人缓缓转身——
是张明远。
他的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对着镜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抬起左手，在墙上写下了一串数字：718349217。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陈妍的后背沁出一层冷汗。她迅速掏出手机打给程飞，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你在哪？”她直接问道。
电话那头传来程飞疲惫的声音：“刚开完会。怎么了？”
“梧桐巷17号。”陈妍压低声音，“我找到了你父亲留下的资料，关于那个实验体……张明远可能不只是受害者。”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我马上到。”程飞的声音突然紧绷，“别碰电脑，别接任何陌生电话，等我。”
挂断电话，陈妍重新审视那串数字。718349217——前三位像是日期，7月18日，也就是三天后。后面的六位数则是实验体编号。
她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在残缺的纸页边缘发现了一行褪色的铅笔字：“他们会在满月之夜回来。”
窗外，乌云散去，一轮苍白的月亮悬在梧桐树梢。
陈妍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向书架最里侧。那里放着一个金属保险箱，锁孔已经生锈。她输入718349，箱门应声而开。
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七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站在医院门口，程飞的父亲站在最左侧，而最中间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微笑着看向镜头——
是周医生。
照片背面用红笔圈出了四个人，旁边标注：「已处理」。剩下三个未圈的人中，有两个被打上了问号，只有周医生的头像被画了个完整的红圈，旁边写着：「他才是钥匙」。
楼下突然传来脚步声。
陈妍屏住呼吸，将照片塞进口袋。脚步声在门外停住，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门开了。
程飞站在门口，脸色异常苍白。他的右手缠着绷带，袖口沾着可疑的暗色污渍。
“你受伤了？”陈妍皱眉。
“小伤。”程飞避开她的目光，环顾四周，“找到什么了？”
陈妍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那张照片：“你父亲留下的。周医生可能是关键。”
程飞接过照片，手指微微发抖。当他看到背面的红圈时，瞳孔骤然收缩。
“7月18日……”他喃喃道，“满月。”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陈妍追问。
程飞没有回答。他走到窗边，望着那轮越来越亮的月亮，声音沙哑：“二十年前，他们用孤儿做实验，试图创造‘完美人类’。349217号是唯一活下来的实验体，但他在第十四天……变异了。”
“变异？”
“攻击性极强，力量速度远超常人，最可怕的是……”程飞转过身，“他能模仿任何人的声音和动作，完美到连亲人都分辨不出。”
陈妍突然想起监控里张明远那个诡异的微笑：“所以他可以伪装成任何人？”
“包括警察。”程飞直视着她的眼睛，“包括我。”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陈妍头上。她下意识后退半步：“怎么证明你是真的程飞？”
程飞苦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警徽：“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在商场案发现场迟到，我说‘如果每个法医都像你这么守时，凶手早就逃之夭夭了’。”
这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对话。陈妍稍稍放松，但新的疑问又浮上心头：“张明远为什么要杀那些人？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