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灯塔暗号

化工厂的铁门在雨中吱呀作响。陈妍的胶鞋踩进蓄满雨水的坑洼，紫外线灯扫过泥地时突然停住——几枚小脚印清晰可见，尺码不超过34码。
孩子？老刘倒吸一口凉气。
或者故意留下的误导。程飞示意技术组采集脚印，“七号实验对象现在至少二十五岁。”
反应釜区的血腥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林志远的尸体已经被法医初步检查过，此刻正盖着白布。陈妍蹲下身掀开一角，针孔在紫外线灯下泛着诡异的荧光。
七号药剂。她取出棉签擦拭针孔边缘，“和商场男孩体内的成分一致，但纯度更高。”
程飞正在检查尸体右手：“指甲缝里有纤维。”他小心提取出几丝暗红色线头，“像是…”
毛衣。陈妍突然站起身，“周医生昨天穿的就是这个颜色的高领毛衣。”
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程飞接通后，脸色越来越沉：“周明失踪了？什么时候？…好，立即封锁福利院。”
挂断电话，他看向陈妍：“两小时前，周明说要去福利院做心理辅导，但监控显示他根本没进去。”
雨水顺着陈妍的发梢滴在勘察报告上。她凝视着尸体嘴角那个诡异的笑容，忽然想起什么，飞快翻开工牌背面——内侧用铅笔写着极小的一行字：
“第四个在灯塔。”
字迹歪扭得像是用左手写的，但那个“塔”字的最后一笔，依然能看出周明签名时特有的上扬弧度。
他在暗示什么？老刘凑过来。
陈妍和程飞同时抬头，目光穿过雨幕投向远处——化工厂东面三公里处，一座废弃的航海灯塔正亮着忽明忽暗的光。
雨水拍打着车窗，雨刷器在急促的节奏中几乎跟不上雨势。陈妍攥紧了手中的勘察报告，纸页边缘已经被她捏出了褶皱。灯塔的光在雨幕中忽明忽暗，像是一盏随时会熄灭的鬼火。
第四个在灯塔…程飞的声音低沉，方向盘在他手中打了个急转，轮胎碾过积水，溅起一片泥浆，“周明到底想干什么？”
陈妍没有立即回答。她的目光落在报告上那行铅笔字迹上——字迹歪扭，但最后一笔上扬的弧度，和周明平日在处方单上签名的习惯如出一辙。这不是栽赃，是周明故意留下的。
他在引导我们。陈妍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要沉，“林志远、李国华、张淮…三个与七号药剂实验有关的医生都死了，现在他告诉我们，第四个在灯塔。”
程飞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你觉得灯塔里会是谁？”
不知道。陈妍摇头，“但一定和当年的实验有关。”
车子在泥泞的小路上颠簸，远处灯塔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是一座已经废弃多年的航海灯塔，红白相间的外漆早已斑驳脱落，只剩下锈迹斑斑的铁架在风雨中伫立。
车灯扫过灯塔底部的铁门时，陈妍的瞳孔骤然收缩——门是虚掩着的，锁链被人用工具剪断，断口还很新。
程飞熄火，拔出手枪：“小心点。”
雨水顺着陈妍的雨衣帽檐滴落，她跟在程飞身后，手电筒的光束在潮湿的空气中划出一道清晰的轨迹。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一股混合着霉味和铁锈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灯塔内部比想象中要宽敞，螺旋状的铁梯盘旋而上，直达顶部的灯室。手电筒的光照在墙壁上，陈妍突然停下脚步——墙面上用红色颜料画满了扭曲的符号，像是某种密码。
这是…程飞皱眉。
“摩斯密码。‘陈妍的手电筒光束缓缓移动，解读着那些点和线，’‘他们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光束停在了楼梯拐角处——一滩暗红色的液体从台阶上蜿蜒而下，在积水中晕开。
程飞立刻举枪上膛，示意陈妍退后。两人顺着血迹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登，每一步都让铁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灯室的门半开着，一道闪电划过，瞬间照亮了里面的景象——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仰面倒在控制台旁，胸口插着一把手术刀，鲜血已经浸透了前襟。他的右手垂在地上，指尖沾着血，在地板上画出了一个未完成的符号。
周明！程飞冲上前，探了探他的颈动脉，“还有微弱的脉搏！”
陈妍已经蹲下身检查伤口：“刀伤偏离心脏，但失血过多。”她迅速从勘察箱里取出止血带，“叫救护车！”
程飞掏出手机，却发现灯塔里根本没有信号。他咒骂一声，转身就要下楼去找信号，却被陈妍一把拉住。
等等。她的声音紧绷，“你看这个。”
周明沾血的手指在地板上画出的符号，是一个数字“7”，后面跟着一个未完成的字母，看起来像是“E”的开头。
7E？程飞皱眉。
周明的眼皮突然颤动了一下，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陈妍立刻俯身，将耳朵贴近他的嘴边。
“…七…号…‘周明的声音气若游丝，’…实验…孩子…不是…”
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手指痉挛般地抓住了陈妍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周医生！谁干的？程飞急切地问，“谁袭击了你？”
周明的眼睛突然睁大，瞳孔扩散，死死盯着天花板。他的嘴唇蠕动着，吐出最后一个词：
“…天使…”
然后他的手松开了，生命从眼中流逝。
陈妍缓缓站起身，感觉一股寒意从脊背爬上来。她顺着周明最后的视线看向天花板——那里用红色颜料画着一个诡异的图案：一个没有五官的孩子轮廓，背后展开一对扭曲的翅膀。
天使…程飞的声音干涩，“他说的天使是什么？”
陈妍没有回答。她的手电筒光束扫过控制台，突然停在一本被血迹浸湿的笔记本上。她小心地戴上手套，翻开第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和代号，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扉页上的一行字：
“七个天使，七个实验，七种死法。”
翻到下一页，是一份名单，上面列着七个名字，其中三个已经被红笔划掉——林志远、李国华、张淮。第四个名字是周明，现在也被鲜血染红。剩下的三个名字中，有一个让陈妍的呼吸为之一窒：
“程峰”
她猛地抬头看向程飞，后者正皱眉盯着名单：“程峰？这不是我堂哥吗？他十年前就出国了。”
你堂哥…和七号药剂实验有关？陈妍的声音有些发抖。
程飞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是医学院教授，专攻儿童心理学…”他突然停住，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二十年前，他确实参与过一个政府资助的儿童心理干预项目…”
一道闪电劈过，灯塔的灯突然亮了起来，旋转的光束透过雨幕射向远方。陈妍和程飞同时抬头——废弃多年的灯塔怎么可能突然恢复供电？
有人在这里。程飞立刻举枪警戒，“刚才一定有人启动了发电机。”
陈妍迅速将笔记本装进证物袋，手电筒光束扫向灯室角落的一扇小门——那是通往外部维修平台的通道。门微微晃动着，像是刚被人打开过。
程飞示意陈妍留在原地，自己举枪慢慢靠近那扇门。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从门外传来。
程飞猛地拉开门——维修平台上空无一人，只有一部老式诺基亚手机放在栏杆上，屏幕亮着，显示“未知来电”。
他谨慎地按下接听键，一个经过电子处理的声音传来：
“程警官，游戏好玩吗？”
程飞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你是谁？”
我是正义。那个声音轻笑，“七个罪人，七种惩罚。你已经看到了四个，还有三个…”
你到底想要什么？程飞厉声问。
想要你们记住。声音突然变得阴冷，“记住那些被你们遗忘的孩子。”
电话突然挂断。程飞低头查看手机，发现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照片——七个穿着病号服的孩子站在松林福利院的院子里，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照片底部写着一行字：
“我们不是实验品。”
雨水打在照片上，程飞突然注意到其中一个孩子的脸被刻意圈了出来——那是个约莫八九岁的男孩，右眼角有一颗明显的泪痣。
这个孩子…程飞的声音有些发颤，“我在堂哥的旧相册里见过…”
陈妍接过手机，仔细观察那张照片：“七个实验对象…”她的目光突然停在照片背景的一扇窗户上——玻璃反射出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虽然模糊，但能辨认出那人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
程飞，她的声音异常冷静，“你堂哥现在在哪里？”
程飞的表情变得复杂：“三年前，他从国外回来，在松林山脚下买了一栋别墅…”他突然停住，脸色变得苍白，“就在福利院旧址旁边。”
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陈妍手中的笔记本。在名单的最后一页，她发现了一串坐标，旁边标注着：
“天使的巢穴”
坐标指向的位置，正是松林山。
雨势渐小，但空气中的紧张感却越发浓重。陈妍和程飞站在灯塔的维修平台上，望着远处黑黢黢的山影。七号药剂的真相、二十年前的实验、七个孩子的命运…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个地方。
我们得去松林山。程飞的声音低沉，“但得先叫支援。”
陈妍点头，目光却无法从照片上移开。那个眼角有泪痣的男孩，眼神中有种超越年龄的冰冷。她突然想起商场男孩谋杀案现场发现的那枚银戒——内侧刻着数字“7”。
程飞，她缓缓开口，“我觉得…我们可能弄错了凶手。”
程飞转头看她：“什么意思？”
周明临死前说’天使’…陈妍指着照片上的男孩，“如果七个实验对象中有一个活了下来，并且记住了所有参与实验的人…”
她没有说完，但程飞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二十年前的实验对象，现在回来复仇了。
灯塔的光束再次旋转，照亮了山路的方向。在那里，松林的阴影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他们。
灯塔的光束在雨幕中划出一道惨白的弧线，最终消失在松林深处。陈妍盯着那片黑压压的树林，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渗进衣领里，冰凉刺骨。
“周明临死前说的‘7E’……”她低声喃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勘察报告上的铅笔字迹，“会不会是第七个目标的代号？”
程飞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落在远处松林山别墅的方向，那里曾是二十年前七号药剂实验的基地，如今早已荒废，但今晚，它似乎重新活了过来。
“不管是什么，先进去看看。”他踩下油门，车子碾过泥泞的山路，溅起的泥水拍打在挡风玻璃上，像某种不详的预兆。
——
松林山别墅比想象中更破败。铁栅栏锈蚀断裂，庭院里杂草丛生，几棵枯死的松树歪斜地插在泥土里，像几具被钉在地上的尸体。陈妍推开摇摇欲坠的大门，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混合着某种若有若无的腥气。
“这地方……”她皱了皱眉，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布满灰尘的地板，上面有几串新鲜的脚印，凌乱而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