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中和剂

货轮甲板在爆炸余波中剧烈震颤，张明远攥着怀表的手指被金属棱角割出血口。周正阳拽着他退到救生艇旁，老纪委的西装前襟沾着化工废液烧穿的孔洞，海风裹着咸腥与化学制剂的甜腻灌进鼻腔。
"这不是普通怀表。"周正阳用衬衫下摆擦拭表盘，齿轮转动的声响突然卡顿。他指甲抠进表壳缝隙，暗格里掉出卷泛黄的微型胶卷，“你父亲当年在研究所负责的是放射性污染物中和剂开发。”
张明远瞳孔骤缩，二十年前雨夜的记忆如涨潮般涌来。父亲实验室爆炸前夜，他曾看见实验台上摆着同样的蓝色化工桶，桶身标签被撕去的部位残留着"JH"前缀。海水混着冷汗渗进伤口，他忽然明白那些化工桶里装的正是未完成的中和剂半成品。
"小心！"周正阳突然将他扑倒。子弹擦着救生艇钢索迸出火星，三个戴防毒面具的武装分子正从上层甲板包抄而来。张明远翻身滚到集装箱后，摸到腰间别着的辐射检测仪——数值已经突破安全阈值。
货轮突然发出沉闷的金属扭曲声，倾斜的甲板让化工桶接二连三坠海。绿色火焰在漆黑的海面燃烧，张明远看见某个化工桶在浪涛中裂开，泛着荧光的粉末随潮汐涌向岸边。他想起儿童医院里变异的生理盐水，喉头泛起灼烧般的苦涩。
海警快艇的探照灯划破浓烟，周正阳趁机将微型胶卷塞进他口袋：“胶卷显影需要硫代硫酸钠溶液，去找…”
话音未落，货轮底舱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张明远被气浪掀翻的瞬间，瞥见郑国强的秘书正在驾驶舱拉操纵杆。那人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阴鸷如毒蛇，西装袖口露出的腕表闪烁着卫星定位的幽蓝光芒。
冰冷的海水灌入耳道时，张明远听见怀表齿轮重新转动的声响。父亲实验室的爆炸火光在记忆深处亮起，与此刻海面的诡异焰色重叠成残酷的蒙太奇。他拼命蹬水浮出水面，看到周正阳正抓着漂浮的化工桶残片咳嗽，暗红色的血丝在浪花里晕开。
"集装箱！"老纪委突然指向东南方。二十个密封箱正被拖船拉向公海方向，箱体表面的危险品标志在月光下泛着血光。张明远抹了把脸上的海水，尝到混合着铁锈味的咸腥——这让他想起王建军儿子指甲缝里的河滩黑泥。
海警将两人捞上快艇时，张明远发现检测仪数值仍在攀升。年轻警员递来的毛巾带着84消毒液的气味，他盯着对方防护服袖口的恒生集团LOGO，突然攥住那人手腕：“你们队长呢？”
警员眼神闪烁："郑支队在指挥部…"话音未落，快艇突然急转弯。张明远撞上船舷的瞬间，看见三艘未挂牌的渔船正包抄过来，船头架着的渔枪泛着冷光。
"跳！"周正阳拽着他跃入漆黑海水。渔枪射出的钢索擦着快艇油箱划过，爆燃的火光中，张明远看见某个渔民摘下口罩——正是恒生集团地下车库那个有条形码刺青的搬运工。
咸涩的海水呛进气管，张明远挣扎着浮出水面。漂浮的化工残渣黏在睫毛上，将夜空染成诡异的青灰色。他摸到口袋里的微型胶卷，塑料盒表面父亲用指甲刻出的"清"字，正与记忆中的实验室门牌号重叠。
岸边警笛声由远及近，张明远被浪涛推上礁石滩时，掌心还死死攥着半块化工桶碎片。他吐出带着血丝的咸水，听见周正阳在给省纪委打电话：“…申请对郑国强及其关联账户的紧急冻结…”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张明远站在市局证物室。紫外线灯下，微型胶卷显影出密密麻麻的分子式，某个被红圈标记的结构式旁注着父亲的字迹：“此物质可伪造核污染物衰减曲线”。
"这是能骗过国际原子能机构检测的配方。"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戴着老花镜的手在颤抖，“如果和恒生集团申报的’核废料无害化处理剂’成分比对…”
张明远突然抓起检测报告冲出门。晨雾中的儿童医院被警戒线包围，王建军抱着儿子遗像跪在门诊台阶上，白大褂们正在搬运发蓝的生理盐水储罐。他挤过人群时，听见护士长在哭喊：“住院部三个孩子凌晨走了！”
郑国强的奥迪A6突然急刹在院门口。支队长整理着警服领口下车，胸前的二等功勋章在朝阳下泛着冷光："小张，舆情处理要紧。"他伸手要拍张明远肩膀，却被躲开。
"2021年6月17日，"张明远举起化工桶碎片，上面"JH-09"的钢印清晰可见，“恒生集团申报中和剂专利的日子，正是我父亲实验室爆炸后的第七天。”
郑国强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个表情让张明远想起三年前在米兰。当时他跟着环保考察团参观污水处理厂，偶遇正在签署协议的郑国强——对方西装内衬上别着的，正是此刻胸前的同款勋章。
尖锐的刹车声打破对峙。周正阳带着纪委工作组下车，他左臂缠着渗血的绷带，右手举着搜查令：“郑国强同志，请配合调查你名下离岸公司资金流水。”
张明远趁机冲进药剂科。冷藏柜里的变异药液已被贴上封条，他掏出辐射检测仪贴近柜门，数值突然疯狂跳动。玻璃移门倒影里，郑国强的秘书正悄悄退向安全通道。
"拦住他！"张明远的吼声在走廊回荡。秘书撞翻处置车夺路而逃，针筒与药瓶碎了一地。张明远追到安全通道时，听见楼底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秘书扭曲的肢体呈诡异角度摊在血泊中，右手还紧攥着烧焦的手机。
周正阳蹲下身检查尸体，从死者内袋摸出带芯片的门禁卡："恒生集团地下三层实验室的权限卡。"他抬头看向张明远，“让你的人带上盖革计数器。”
正午阳光炙烤着恒生集团总部玻璃幕墙，张明远跟着纪委工作组突破安保。地下三层的气密门开启瞬间，检测仪发出刺耳的蜂鸣——辐射值超标四百倍。
"都别动！"周正阳拦住要冲进去的年轻干部。防辐射玻璃后的实验台上，二十个与货轮上同款的蓝色化工桶正在自动灌装，流水线终端贴着"出口专用"的封条。张明远隔着防护服摸到怀表，父亲的照片在透明夹层里微笑。
技术员突然指着监控屏惊呼："保税港区！"屏幕显示三十个集装箱正在装船，货轮注册地是某个太平洋岛国。张明远认出某个集装箱侧面的荧光标记——正是王建军儿子水壶底部的蝌蚪状痕迹。
"立即扣押！"周正阳对着对讲机吼。张明远却盯着船舶实时定位图，红色光点已接近领海线。他抓起防护面罩冲进实验室，在众人惊呼声中撕开某个化工桶的密封条。
淡黄色液体接触空气的刹那，检测仪数值骤然下降。张明远将父亲研发的中和剂配方举到监控探头前：“这才是完成品！他们偷走的是会导致二次污染的半成品！”
郑国强的笑声突然从广播系统传出："年轻人，你猜外媒会不会报道’中国环保官员勾结境外势力走私核废料’？"大屏幕亮起伪造的合同扫描件，张明远的签名笔迹与上周的信访批复文件完全一致。
周正阳砸碎操控台，但直播画面已经传遍全网。张明远看着不断涌入的境外IP地址，突然将中和剂配方塞进老教授手中：“带孩子们去省城净水站，按第三套方案…”
他的话被破门声打断。三十个戴防毒面具的暴徒手持铁棍冲进来，为首者腕部的条形码刺青在辐射警报红光中蠕动如活物。张明远被按在实验台上时，看见周正阳正用身体护住存有证据的笔记本电脑。
"你们要的不过是这个。"张明远突然举起怀表，在暴徒分神的刹那踹向对方膝盖。老教授趁机将U盘插入终端，实验室自毁程序启动的倒计时声在防空洞般的地下室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