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江魂不灭

江风裹挟着柴油味掠过渔村废墟，张明远攥着最新检测报告的手指节发白。林雪递来的平板电脑上，暗网悬赏页面突然刷新——污染区儿童的眼球标本价码旁，新增了张明远办公室的平面图。
"这是今天第三批。"老渔民王德发掀开渔船甲板下的防水布，二十多个贴着外文标签的铅罐在探照灯下泛着冷光。黧黑的掌心摊开张浸透江水的货运单，北斗集团的公章旁印着某跨国物流公司的鹰隼标志。
陈立民突然拽着个穿校服的少年挤进人群，少年脖颈处的溃烂伤口正渗出黄水。"他们往学校直饮水机投药片！"少年哆嗦着掏出半枚蓝色药片，“说是教育局发的补碘剂……”
张明远用镊子夹起药片对着月光端详，表面细微的十字刻痕让他瞳孔骤缩——这是三年前某境外药厂被查禁的放射性碘片。他摸出父亲遗留的钢笔，旋开笔帽里的微型放大镜，果然在刻痕深处发现极小的"JQ-037"编号。
"立即查封全市中小学直饮水系统！"他刚要拨电话，省环保厅的加密函件突然弹出屏幕："江心洲治理项目由天穹集团接手续建，原专案组即日解散。"
对岸CBD的霓虹灯骤然亮起，"天穹生态新城"的广告词在江面投下血色倒影。林雪突然指着实时污染监测图惊叫："江心洲辐射值在降！"只见代表污染浓度的深红色区块正被某种力量迅速稀释，就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擦拭屏幕。
"是逆渗透！"陈立民踹开生锈的观测站铁门，指着地下管网图怒吼："他们在江底铺设了军用级过滤系统！"图纸上蜿蜒的红色管线如同血管扎入长江动脉，终端却连接着标注"外贸特区"的银色建筑群。
张明远突然抓起辐射检测仪冲向江滩，仪表数值随着步伐急速下跌。浑浊的江水漫过雨靴时，他摸到水下混凝土墙体的接缝处——二十年前验收报告里"永久封闭"的排污口，此刻正通过精密阀门将污染水体导入地下管网。
"这不是治污，是转移！"他额头青筋暴起，"把江心洲的辐射物浓缩后通过’生态新城’的外贸通道运出境！"手机相册里父亲溺亡前的照片被放大，背景中那艘外籍货轮的舷号，与天穹集团官网展示的"清洁能源运输船"完全一致。
夜空中突然传来引擎轰鸣，三架喷涂环保标志的无人机掠过江面，在渔村上空喷洒刺鼻的消毒液。王德发养在船头的芦花鸡突然抽搐倒地，鸡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溃烂。
"他们要灭证！"林雪拽着中毒少年躲进观测站，防毒面具下的声音发闷：“无人机编号是环保厅去年报废的那批！”
张明远攀上渔船桅杆，望远镜里，"天穹新城"工地正在连夜浇筑地基。混凝土搅拌车上的企业标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竟与父亲钢笔上"JQ-037"的刻痕如出一辙。他忽然想起什么，掏出密封袋里保存的辐射碘片——那十字刻痕的倾斜角度，分明是希腊字母"λ"的变体。
江心传来金属断裂的巨响，老赵带着水下作业组浮出水面："过滤系统连着暗舱！"他扯开潜水服，胸口纹着的旧版长江流域图正在渗血，“里面全是铅封的货柜，电子锁需要生物识别……”
张明远突然撕开左臂绷带，三年前暗访化工厂留下的辐射伤疤狰狞可怖。当他把手臂按在暗舱识别区时，绿灯竟应声而亮。林雪倒吸冷气——这验证系统只对特定辐射值的人体产生反应。
货柜里整整齐齐码着印有和平鸽标志的铅箱，盖革计数器甫一靠近就发出濒死般的哀鸣。陈立民用液压钳撬开箱体，防震海绵里嵌着的竟是伪装成医疗设备的核废料处理装置，使用说明书的免责条款页签着七个国家环保部门的公章。
"跨国产业链。"张明远用手机扫描设备编号，云端数据库显示这些"医疗设备"去年刚通过海关绿色通道，“以人道主义援助名义进口的’抗癌仪器’，实际是核废料……”
对岸突然警笛大作，天穹集团大厦顶层亮起刺目的探照灯。张明远的警务通收到紧急通知："原专案组成员涉嫌泄露国家机密，立即返回市局接受审查。"
渔村方向腾起滚滚浓烟，王德发的老伴哭喊着冲来："拆迁队烧了我们的举报材料！"她怀里紧抱的陶罐摔碎在地，滚出二十年来收集的污染样本瓶，不同颜色的液体在江滩上混合成诡异的彩虹。
"带孩子们撤到对岸湿地！"张明远把车钥匙塞给林雪，转身走向轰鸣声传来的方向。江堤上，三十台印着"生态清淤"的工程车正在倾倒渣土，满载的集装箱里渗出荧绿色液体，在月光下与二十年前的化工废料别无二致。
陈立民突然用身体挡住工程车去路，胸前挂满老渔民们凑出来的辐射样本瓶："轧过去啊！让全国看看你们怎么’治理污染’！"直播手机在夜风中摇晃，画面里渣土车司机煞白的脸正在全网疯传。
对峙时刻，观测站的老式传真机突然吐出文件。张明远抹去纸面浮灰，泛黄的《江心洲军民共建纪要》上赫然写着："JQ-037工程由天穹集团前身承建，作为核试验配套项目……"文件末尾的签名栏里，某位已故领导的笔迹与父亲遗书上的批注意外重合。
江心洲地底突然传来闷响，刚浇筑的"生态新城"地基裂开蛛网纹。浑浊的江水从裂缝喷涌而出，裹挟着二十年前沉江的化工桶残骸。老赵浮上水面时，手里攥着半块铭牌——正是父亲工作证上的编号。
"他们在用新城建设掩盖地底核污染！"张明远对着闻讯赶来的媒体镜头举起证据，闪光灯照亮他撕裂的制服，“这些裂缝通往六十年代的地下核设施，天穹集团假借治污名义重启……”
特警的防暴盾牌突然挤进人群，周副组长的声音透过扩音器颤抖："张明远，你被停职了！“但他的话被淹没在突如其来的声浪中——三百艘渔船从支流涌来，船头绑着连夜赶制的横幅，上面是被污染儿童的掌印组成的"还我长江”。
天穹集团顶层的落地窗前，副总轻晃红酒杯："通知外籍船队，提前启动’候鸟计划’。"他脚下，伪装成绿化灌溉系统的管道正将浓缩污染物泵入地下暗河。而江滩上的张明远不会想到，妻子接女儿放学的路上，那辆突然失控的校车正冲向跨江大桥断裂的护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