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暗礁之下

暴雨冲刷着省委大院门前的花岗岩台阶，张明远望着督察组车队溅起的泥水打湿了省领导裤脚。那个翡翠戒指在车灯照射下泛着幽光，像潜伏在深海的食人鱼眼睛。
"明远同志，你的材料很详实。"督察组长翻动着证据箱里的照片，手指在父亲沉江前拍摄的排污口照片上停顿，“但牵扯到省管干部，需要更确凿的——”
"这就是确凿证据！"陈立民突然推门闯入，作战服肩章被扯掉一半，"刚截获的北斗集团货轮，船舱夹层里藏着三十吨未申报的含砷废料！"他甩出还带着江腥味的航海日志，最后几页用金粉印着某国际环保组织的标志。
督察长的老花镜滑到鼻尖：“这个环保组织上个月刚给我们做过培训…”
话没说完，窗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众人扑到窗前，只见省环保厅王处长仰面躺在花坛里，后脑在雨水冲刷下绽开暗红色漩涡。他攥着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最后一条短信是"账本在青石巷27号"。二
青石巷逼仄的弄堂里飘着霉味，张明远攥着从王处长尸体手里抠出来的钥匙，发现锁眼被水泥封死。对门裁缝铺老板娘突然掀起卷帘门："后墙！"她操起裁布剪刀扎进墙缝，“三年前他们半夜来砌的夹层！”
混凝土碎块崩裂时，二十年前的环评报告雪片般涌出。最底下是泛黄的相册——父亲与现任省领导在北斗集团奠基仪式上握手，背景横幅写着"政企共建生态示范区"。
"这不是王处长藏的。"林雪捡起夹在相册里的诊断书，“肺癌晚期…他早知道活不久。”
陈立民突然按住蓝牙耳机："看守所来消息，北斗财务总监突发心梗！"他踹翻墙角的灭火器，“妈的他们连医院都买通了！”
手机在此时疯狂震动，城南开发区传来消息：刚关停的化工厂深夜冒起浓烟。张明远抓起相册冲进雨幕，听见身后裁缝铺老板娘在喊：“巷口包子铺二楼！他们养的打手要跑！”三
化工厂围墙外聚集着上百名戴口罩的居民，最前排的轮椅老人举着氧气瓶："半小时前开始排黄烟，我孙子咳血了！"厂区铁门被三条铁链锁死，保安队长隔着门缝狞笑：“我们可是省重点扶持的环保示范企业！”
张明远摸出钢笔撬锁，发现锁芯灌了铅。染着黄毛的技校生突然挤过来："让我试试！"他从书包掏出化学实验用的浓硫酸，铁链在青烟中迅速腐蚀断裂。
厂区深处，六个反应釜正在超负荷运转。穿白大褂的技术员被按在控制台前发抖："是省环科院让调的参数…说这样排污数据达标…"陈立民扯下他胸牌，背面用油性笔写着某官员电话号码。
"关闸！"张明远对着对讲机嘶吼，却发现总控室电脑全部蓝屏。穿连帽衫的少年从通风管跳下，U盘插进主机："他们用比特币买通黑客篡改数据！"屏幕闪烁间，二十个隐藏排污口在厂区地图上亮起红灯。四
凌晨的江滩上，三十艘渔船围住偷排货轮。北斗董事长被特警押解下船时，突然朝着省领导专车方向嘶吼："翡翠戒指是瑞士拍品！"张明远箭步冲上前扯住他领带：“你说什么？”
"编号GZ-019的缅甸翡翠…"董事长嘴角泛起白沫，"省纪委…保管室…"话未说完便瞳孔扩散，林雪翻看他眼皮：“东莨菪碱中毒，有人提前下药了！”
督察组办公室彻夜通明，张明远将翡翠戒指照片拍在桌上：“只要调取省纪委保管的赃物…”
"那些赃物上周刚集中销毁。"督察长揉着太阳穴，“说是仓库漏雨导致清单损毁。”
窗外传来环卫车洒水声，张明远突然夺门而出。陈立民在垃圾处理场拦住他：“你疯了？三吨压缩垃圾怎么找？”
"不是垃圾！"张明远扒开分类箱，"翡翠要进拍卖行洗白，肯定在可回收物里！"他徒手撕开个印着外文的蛇皮袋，碎瓷片中混着枚沾满泡面的戒指——内侧编号GZ-019清晰可见。五
晨光刺破乌云时，三百名中毒群众聚集在市民广场。便利店老板娘抱着女儿遗像，在防暴盾牌前铺开血染的作业本：“这题她还没做完啊！”
张明远穿过人群，将翡翠戒指鉴定报告贴在政府公告栏。省领导在特警护卫下现身，无名指上空空如也：“这种拙劣的栽赃…”
话被突来的引擎轰鸣打断，二十辆渣土车堵死广场出口。北斗集团律师举着法院传票："张明远涉嫌破坏民营企业财产！"人群突然爆发出怒吼，中学生用激光笔将父亲遇害照片投射在政府大楼外墙。
"抓我吧。"张明远自己戴上手铐，"但请先看看江心岛新长出的芦苇——"无人机画面里，曾经寸草不生的滩涂上，嫩绿的新芽正穿透黑色淤泥。
他的手铐突然被老渔民撬开，三百双手托举起人梯："张局上顶楼！"当他气喘吁吁撞开省纪委档案室，却发现本该存放证据的保险柜里，静静躺着父亲当年的党徽。六
暴雨夜的山路上，张明远攥着党徽闯进北斗集团老仓库。二十年前的化工原料桶整齐码放，桶身"实验样品"的标签下，隐约可见放射性物质标志。
"这才是真正的JQ-037工程。"他对着直播镜头举起检测仪，数值瞬间爆表，“所谓生态示范区，实则是核废料…”
仓库铁门轰然倒塌，省领导带着特警队闯入：“你非法入侵…”
"是合法取证！"三百个手机闪光灯突然亮起，中毒群众从四面八方涌入。轮椅老人掀开毛毯，露出绑在腿上的摄像机：“从化工厂到省委大院，我录了七年！”
张明远在混战中摸到总闸，按下按钮的瞬间，全市应急广播同时响起。父亲二十年前的举报录音在夜空中炸开：“他们用儿童血样做辐射实验…”七
黎明前的市委常委会上，张明远将党徽拍在桌面。十二名常委的茶杯同时泛起涟漪，窗外的抗议声浪穿透防弹玻璃。
"二十八年前，我父亲在这间会议室说过同样的话。"他按下投影仪，父亲与现任领导举杯畅饮的照片后，紧接着化工厂童工溃烂的手掌。
省委书记突然剧烈咳嗽，手帕上洇开鲜红。秘书冲进来要搀扶，被他一把推开：“翡翠戒指…是我让保管室做的局…”
会议室突然断电，应急灯亮起的瞬间，张明远看见窗外升起孔明灯。上千盏灯火组成"还我青山"的字样，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倔强燃烧。他摸出父亲留下的钢笔，在会议纪要上划下第364道刻痕——这次深得能透到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