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化工气味

省纪委带走赵主任的第三天，翡翠湖畔的柳树抽出了新芽。张明远站在春晖公司违法建筑的废墟上，掌心摩挲着老周生前留下的油布笔记本。早春的风裹着湖面未散尽的化工气味，卷起他沾着混凝土碎屑的裤脚。
"张局，省环保厅派来的专家组到了。"林雪抱着检测报告跑过来，纱布包裹的右手还渗着血渍，“他们说土壤重金属超标数据需要复核。”
张明远的目光扫过远处正在架设检测仪器的白大褂，其中有个戴金丝眼镜的专家正用放大镜观察取样器，镜片反光遮住了他频繁瞥向警戒线的眼神。老陈突然按住对讲机：“码头那边出事了！王德发带着渔民堵了春晖公司的运输船！”
当警车呼啸着赶到城南码头时，三十艘渔船已将两艘千吨级货轮团团围住。王德发站在船头，黧黑的脸庞被江风吹得发紫："他们往船舱里装的全是化工厂废渣！"老渔民甩出渔网罩住货轮护栏，网绳上挂着的变异死鱼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
春晖公司保安队长举着高压水枪狂笑："老东西，这可是省里特批的环保填埋材料！“水柱扫过渔船的瞬间，张明远夺过扩音器：”《危险废物转移联单》拿出来！"货轮大副突然将整摞文件抛向江面，陈立民纵身跃入刺骨的江水，被文件划破的手臂在浑浊的江水中拖出血线。
混乱中，那个金丝眼镜专家悄悄靠近取样车。张明远余光瞥见他袖口抖落的白色粉末，一个箭步扣住他手腕——半包碳酸氢钠正混进土壤样本。"你们就是这样’复核’超标数据的？"张明远将人按在检测仪上，显示屏立刻跳出异常的酸碱值。
码头对峙的第四个小时，李小雨突然挤进人群。这个环保督查的女儿浑身湿透，怀里紧抱着防水袋："暗门底下有个实验室！"她颤抖的手指划开手机，视频里成排的培养箱冒着绿烟，标签上赫然印着境外某环保组织的标志。
"立即查封春晖公司总部！"张明远扯下专家胸牌砸在警车引擎盖上。警笛声响彻江岸时，春晖公司副总正在办公室焚烧文件，灰烬里半张未燃尽的汇款单显示，某境外基金会每月向"翡翠湖生态研究项目"汇款八十万美元。
法医室的白炽灯下，老周孙子的医疗记录铺满整张解剖台。主治医师指着CT片上诡异的阴影："这种铊化合物造成的器质性损伤，和二十年前北斗集团污染案里的病患特征完全一致。“病历本夹层掉出张泛黄的收据，三年前市儿童医院收到过春晖公司的"慈善捐款”，日期正是老周孙子化疗开始那天。
深夜的市委会议室烟雾缭绕。张明远将证据链投影在幕布上时，某个参会领导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保温杯里浮起的枸杞沾着杯壁可疑的绿色薄膜。"关于春晖公司的外资背景…"主管经济的副市长转动着婚戒，“还是要考虑国际影响…”
玻璃幕墙外忽然亮起晃动的光束，上百支手电筒在楼下广场汇成星河。王德发苍老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领导们看看！"三十个中毒家庭举起孩子们的X光片，那些扭曲的骨骼影像在夜色中如同无声的控诉。
凌晨三点，张明远带人突袭春晖公司档案室。会计主管正往碎纸机里塞账本，林雪扑过去拔电源线时被推倒，后脑撞在保险柜上。飞溅的血珠落在敞开的柜门内，五本境外银行流水簿安静地躺着，最新转账记录显示两天前有笔五百万美元汇入某离岸公司。
"张局！"技术科小刘突然指着天花板惊叫。通风管道滤网积着层绿色粉末，棉签擦拭后检测仪发出刺耳警报——这正是翡翠湖变异水藻提取的神经毒素。
黎明前的翡翠湖泛着病态的油光。张明远蹲在刚拆除的排污管旁，指尖捻起把潮湿的泥土。十年前父亲勘察污染源的照片从怀中滑落，画面里年轻的技术员站在相同位置，手中仪器显示的数据与今夜检测结果分毫不差。
晨雾被警笛声刺破时，春晖公司外籍顾问在机场贵宾厅被捕。他手中登机箱的夹层里，藏着翡翠湖生态数据芯片和半盒放射性铯胶囊。边检人员撬开定制皮鞋的鞋跟，微型胶卷上详细记录着二十年来所有受贿官员名单。
全市干部大会召开当天，上千群众自发聚集在市民广场。大屏幕直播着主席台上某领导掏手帕擦汗的特写，当纪委工作人员走进会场时，前排有个局长突然栽倒，撞翻的茶杯在主席台地毯上洇出大片茶渍——经检测，茶水含有导致急性肾衰竭的工业溶剂。
张明远站在物证陈列馆的玻璃幕墙前，身后是绵延三十米的污染时间轴。老周的笔记本、王德发的渔网、李小雨的手机并排陈列在展柜中，每个物件下方都有张血肉鲜活的面孔。
傍晚的翡翠湖泛起久违的粼粼波光，张明远独自走过刚铺好的木栈道。夜市摊主们正把"生态修复示范基地"的牌子挂上棚顶，老板娘的女儿蹲在湖边放纸船，紫色手环在暮色中微微发亮。有野鸭掠过正在拆除的排污口，翅尖在水面划出清亮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