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室的紫外线灯在凌晨三点发出嗡鸣,言灵的镊子尖悬在尸骸指骨上方两毫米处。金屑在冷光下折射出细密的棱角,显微镜显示屏上跳动着与林秀兰金镯子完全吻合的磨损纹路。
“这不是普通摩擦。”她将对比图投影到防弹玻璃上,“每道划痕间距0.3毫米,对应振捣棒每分钟震动频率。”
陈飞的手掌按在玻璃表面,二十年前母亲被绞碎的右手突然在记忆里抽搐。他看见证物架上并排摆放的安全帽系带,暗红色织物里嵌着的金屑如同凝固的血珠。
“当年失踪的七名工人都有佩戴这种安全帽。”文文敲击键盘的声音像急促的雨点,“他们的社保记录在坍塌事故后全部停缴,但家属账户每月都会收到匿名汇款。”
苏宇的钢笔尖在审讯记录上戳出凹痕:“赵东来的心理评估显示,他对数字17有强迫性执念。”他翻开二十年前的工程日志,“每立方混凝土振捣17次,每月17号汇款,连雷管倒计时都设定在17秒。”
海风裹挟着咸腥味撞开证物室的门,陈飞看见技术科同事抬着混凝土块进来。荧光蓝的粉末从裂缝中簌簌掉落,在紫外线灯下显露出指纹状的扩散纹路。
“这是第二处藏尸点。”言灵用解剖刀划开混凝土表层,“尸体被浇筑时的体位和七号码头那具完全一致,凶手在还原当年的施工流程。”
陈飞的后槽牙咬得发酸。当他用镊子夹起混凝土里的尼龙绳碎片时,突然想起母亲总用同样的绳子扎头发。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照在物证袋上泛着冷光的金屑仿佛活了过来。
审讯室的日光灯管突然爆裂,赵东来腕表的齿轮转动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陈飞看着对方用表带边缘刮擦桌面,每道划痕都精准穿过审讯记录上的数字17。
“你母亲举报工程质量时,应该没想过监理和黑市混凝土商会联手。”赵东来突然停止动作,表盘弹出的刀片反射着监控红光,“那些掺了荧光剂的速凝剂,能让建筑物像饼干一样酥脆。”
苏宇突然按住陈飞颤抖的手腕,将心理评估报告推过桌面:“你在工程大学任教期间,带过的十七个学生都进了监理系统。”他翻开毕业生名单,“他们经手的项目都出现过硫化混凝土。”
赵东来的瞳孔骤然收缩,腕表齿轮发出错位的咔嗒声。陈飞看见他后颈渗出的冷汗在监控画面上凝成光斑,像极了混凝土裂缝渗出的荧光剂。
“陈队!”文文撞开审讯室的门,马尾辫梢还挂着地下车库的潮气,“安全帽系带里检测到微型发射器,信号接收方是港务局调度中心!”
海警巡逻艇的探照灯刺破浓雾,陈飞看见苏苏站在防波堤废墟上挥手。潜水员打捞上的混凝土块正在渗出血水,言灵的解剖刀挑出一截嵌着金屑的指骨。
“死者右手无名指缺失,断面有被振捣棒绞碎的痕迹。”她将X光片贴在防弹玻璃上,“和林秀兰女士的伤残特征完全一致。”
陈飞的后背抵住冰凉的金属台面,母亲用左手给他系红领巾的画面突然闪过。当年以为是意外烫伤,现在想来那些扭曲的疤痕分明是混凝土灼伤的印记。
“爆破组准备二次作业!”对讲机里的电流声混着潮汐翻涌,“东北角混凝土层发现异常空腔!”
气割枪喷出的蓝焰照亮井壁上的刻痕,陈飞看见母亲的名字与十七个经纬度坐标重叠。当防爆机械臂掀开最后一块楼板时,裹在速凝剂里的账本原件正在渗出荧光蓝液体。
“小心氰化物!”言灵拽着陈飞后退三步。文文操控的无人机精准投下中和剂,泛着泡沫的液体将账本上的“万华建筑”公章腐蚀成扭曲的鬼脸。
苏宇的激光笔突然定格在某个签名上:“这个财务总监十年前死于车祸,但他的签名字迹出现在最近三年的验收报告里。”
陈飞的手套擦过账本残页,油墨在紫外线灯下显露出重叠的指印。当他将母亲金镯子的刻痕与指纹对比时,发现那些云纹竟是微缩版的混凝土配比图。
“林秀兰女士把真实配比刻在了首饰上。”言灵将光谱分析仪对准镯子内侧,“每道纹路的深度对应硫化物添加比例,她在用这种方式留下证据。”
频竖井突然传来钢筋断裂的巨响,陈飞扑向摇摇欲坠的苏苏时,看见赵东来的保镖正在引爆第二波雷管。速凝剂遇水膨胀产生的裂缝中,十七具尸骸的手骨正以相同的角度指向港务局大楼。
“立刻封锁港务局所有出入口!”陈飞对着对讲机怒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的旧伤。母亲被混凝土灼伤的手背突然在记忆里浮现,那些溃烂的伤口排列方式竟与尸骸指骨的角度完全一致。
证物室的警报器骤然炸响,陈飞看见有人影闪过存放安全帽系带的物证架。当他追到地下车库时,轮胎摩擦地面的焦糊味里混着熟悉的硫化物气息。
“是赵东来的古龙水!”苏宇的激光笔照亮墙角的表链零件,“他在混凝土里掺荧光剂时,总会往搅拌机喷这款香水。”
文文的键盘声突然停顿,监控画面上的财务报表跳出一串加密数字。“匿名汇款经过十七个海外账户洗白,最终流向都指向港务局基建处。”
防波堤的探照灯全部亮起,陈飞看见母亲的名字出现在爆破点定位图上。当定向爆破的冲击波震碎最后一块混凝土时,裹在速凝剂里的举报信残页正随着涨潮的海水上下沉浮。
“是林秀兰女士的字迹。”言灵用镊子夹起泡发的信纸,“她详细记录了监理公司篡改配比的过程,这封信本该出现在二十年前的纪委信箱。”
陈飞的后槽牙咬得渗出血腥味。他想起毕业那年整理母亲遗物时,那个装着空白信纸的铁盒里曾飘出同样的海腥味——原来真正的举报信早已被混凝土封存在深海。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映出赵东来扭曲的倒影,他正在用表带齿轮切割手腕的静脉。陈飞夺下凶器时,发现齿轮间隙卡着金屑,在显微镜下显出与安全帽系带相同的磨损纹路。
“你们永远找不到第十七具尸体。”赵东来咧开渗血的嘴角,“就像没人能找到林秀兰被绞碎的右手…”
苏宇突然将心理评估报告摔在审讯桌上,泛黄的纸页间滑落半张合照。陈飞看见二十岁的母亲站在未完工的桥墩前,她右手无名指上的金戒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照片背景里的搅拌机,”文文将放大镜对准照片角落,“编号正是当年导致事故的那台!”
海警的探照灯扫过港务局顶楼,陈飞看见有人影正在焚烧文件。当他带人冲进调度中心时,满墙的工程图纸正在渗出血水,荧光蓝的液滴沿着母亲标注的裂缝轨迹缓缓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