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领域
我是大头鬼
2024-03-15 22:50
好在左煜并没有注意这些，他微微叹了叹：“这老奶奶有阿尔兹海默症，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
左煜端着水，坐在大堂门口的小矮台阶上，看着院角的那一丛粟植，表情有些惆怅。
黎景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陪着他一起坐着。
也不知道这么安静的坐了多久，虞奶奶忽然端出来了两把小椅子给他们，然后笑呵呵问他们晚上想吃点什么。
黎景澈刚准备婉拒，就被左煜摁住了，他笑呵呵的跟虞奶奶说随便弄点就行，然后目送她走去了厨房。
“左医生？”黎景澈对他的所作所为表示不理解。
“我在屋子里看见了一张全家福，上面只有三个人，这位奶奶和另外一对看起来是父子的男人。”
左煜拿出手机，把自己翻拍的照片调出来给他看，指着照片边角模糊的一块说，“这里我看了很久才看出来，是女人的布鞋。”
黎景澈有点没反应过来：“是不是把别人不小心拍进去，毕竟农村拍全家福很容易有人围观。”
“是你没进屋看不出来，照片上这沙发现在就在大堂里，这是在家拍的。”左煜道，微微垂着眸，“我本来以为是摄影助手之类的，直到我看见这些画。”
左煜翻动手机上的照片，把后面的画作翻给他看。
这些画作都不是很干净的样子，应该是用木炭当笔，画在报纸上。但笔触十分精炼，明显是专门学习过的，至少也是一位艺术专业的学生。
而且画作越到后面，看起来就越压抑，能感受到绘画者的精神状态开始变差起来。
只是突然又有几张，画面开始温馨起来，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和嬉闹在一起成双成对的小动物们。
纯黑的笔迹却创造了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
最后一张画作是画了一半，是一个抱着孩子在花田里的母亲，还是草稿，线条凌乱，只能依稀辨别出来主题。
黎景澈看完这一系列照片，感觉心里有点堵得慌：“后面没画了，是因为这画家已经去世了吧？她是虞歌的妈妈吗？”
左煜微微摇头：“不知道具体情况，这些画被塞在一堆废纸箱里。”
“感觉好可惜……”黎景澈拿过他的手机，又翻到了最前面，开始一张一张的看着画。
有山水，有房屋，还有公路和车子，他看着看着，忽然感觉画面里的东西有点眼熟。
“这些画在哪？”他慌忙拍了拍左煜的手臂。
“一进门右手边的角落里。”左煜给他指了个方向。
黎景澈就跑进屋子里把画都拿了出来，一张一张铺到了院子里那块水泥地上。
旧报纸铺了半块场地，上面的黑色笔迹逐渐连接起来，形成了一整幅完整的画面。
上面的山水房屋，就好似迷宫一般，将公路上的小汽车全都困住了。
仔细一看，那些汽车好像长得一模一样。
“左医生……这不会是地图吧？”黎景澈铺完了报纸，后退到左煜身边，声音有点发颤。
土生土长在这里的村民肯定不会需要地图，这里的每一条路都烙印在他们的基因里了。而且乡里人怎么会送女儿去学画，又耗钱又耗时，还不容易找工作。
那么画这些的女人，到底是谁？到底从哪来，为什么会在这个村子里，为什么会在这家人中，又为什么，会生下虞歌？
黎景澈简直不敢细想，但左煜还是用清冷的嗓音证实了他的猜想。
“是地图，逃出去的地图。这是个被拐卖进来的女孩。”左煜的声音清淡而隐怒，“她在积极自救，但最终还是被困死在这。”
天光渐暗，纵横在报纸上的墨色笔迹，就好似深渊里伸出来的黑色利爪一般，将绘图者拖进了无光地狱。
黎景澈下意识起抓住了左煜手臂：“肯定不止她一个，村里一定还有其他被拐来的妇女，老师说过，这种拐卖妇女的……”
“什么老师？”左煜打断了他的话，抬手摁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拍，“冷静点。”
黎景澈抖了下唇，自觉失言，狠狠咬了咬唇，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他们两个大男人进村都历经险阻，就算现在真的找到了其他被拐卖的妇女，他们也救不走，反倒会引起村民集体的仇视，搞不好他们自己都会被困。
这山疙瘩里，死一两个外乡人，根本不会被发现。
就算他们现在报警，来的多半也是和这村庄沆瀣一气的辅警，这至少要通知到地级市的刑警队才有效。
黎景澈皱紧了眉。
左煜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叹气：“你想做什么？”
“嗯？”黎景澈一愣。
“我们来这的目的是什么？”左煜放轻了声音问他。
“找到虞歌家里人，查清她的情况……”黎景澈讷讷应答，又下意识歪了下头，“感觉好像哪里不对？”
“不要多管闲事。”左煜掐了一把他的脸，声音低沉，“这不是我们能管的事。”
黎景澈沉默了许久，一咬牙：“左医生，我能去打个电话吗？”
“报警没用。”左煜目光远眺，看着包围村庄的群山，“天高皇帝远，这种地方，正经警察管不到的。”
“我想试试，我想救她们。”黎景澈将他给的耳机拿下来放进了他手里，朝他低了低头，低声问他，“左医生，你是为什么要来这里？是因为不甘？
还是其他？你不用回答我，我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目的，这目的是什么对我而言不重要，但对你一点很重要。”
“重要到，你要亲自跑一趟。”黎景澈抬起眸子看他，清透的琥珀瞳仁一时间居然有些灼人。
没等他回答，黎景澈就起身离开了。
左煜愣了一愣，他来这里的目的？他没有什么目的，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他只是习惯的找一点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罢了。
总不能永远困在虞歌去世的阴影里吧？他都记不清自己到底见过多少尸体了，可是每一个，都还是会触动他的心弦，让他回忆起年少。
还真是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