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发时刻
萧师伟
2024-04-08 09:29
“就这样，我妈妈和沈厅长结了婚，”沈郡的声音低沉而干涩，带着一种淡淡的却如何也散不尽的忧伤：“不过他们的关系一直不好，即便是在我出生后，关系也不好。”
“从小到大，或者说从我有记忆开始，我从来没有和沈厅长，妈妈三个人单独的，一起吃过一顿饭，一次也没有。”沈郡微笑着，声音却有些恍惚的说道，
“只有在过年走亲戚的时候，一大桌子人围在一起吃饭，我才会坐在妈妈的身边，看着沈厅长坐在离我们母子俩最遥远的地方，和他的同事，下属喝酒干杯。也只有在那个时候，我能看见他脸上的笑。”
甘诗语看着他的眼睛，是一种莫名的复杂感觉，有失落有怨念，也有自嘲和冷漠的淡然的在其中，她知道这些年对沈郡来说家庭，父亲的存在都是很遥远，很虚无的。
“有一次，在我上初三的时候，沈厅长的一个挚友晚年得子，很激动的起了这个厅里的人吃饭喝酒。
不过那一次我妈妈也没有去，很多人都知道，沈厅长和我妈的关系并不好，所以并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奇怪。
只是那回，沈厅长喝醉了，被他的下属送回家里来。在冬天，凌晨一点的京城，我妈妈从床上起来给他收拾，照顾他，却被他恨恨的推开了。
然后他们发生了争执，沈厅长很愤怒的在房间里吼道，别碰他，说如果当初不是他喝醉了，也不会有我的存在。
他这辈子要娶的人从来都不是我妈妈，让她趁早死了这条心。”说到这里，他停顿了很久。
甘诗语看着他脸上的落寞和寂然，心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心疼感觉，她无法想象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说这种话是什么心情，尤其在他那个十五岁的青春期。
“只是他不知道，那天我刚好在家，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或者说，是他一个人的声音。当时我就冲了进去，我把那个人从床上拎起来然后恨恨的揍了一拳。
我问他，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为什么这么多年他们不离婚？那也是唯一一次，我看到我妈妈哭了，那种无声的，绝望的哭泣。”
沈郡微笑讲述着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只是眼眶却湿润了，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道。
甘诗语看着他的脸，有些不知所措，她不会安慰人，也不知道怎么给他开导和劝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的握住他的手。
沈郡回过头来看着她，微微一笑，握着甘诗语的手更用力了一些。
“那时候，沈厅长一脸茫然的看着我，大概不知道我会冲进去。愣了很久后，他终于沉默的走了出去，从那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进过那个四合院了。”
甘诗语沉默的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个故事，当然也只知道一点点，还是当初隋渝思和她说，为什么他会离开京城的原因。
当时的她只是猜测，或许是在那个敏感的青春年少时期，他们父子起到过一次重大的冲突，从此让他想彻底的逃离让他厌倦不已的京城。
因为在那个地方，他永远也逃不开沈澜君儿子这个身份，他永远只能活在这个他只愿意称呼沈厅长的压抑的阴影之下。
而如今她终于深切的知道，在她身边的这个人，经历了怎样的童年黑暗才走到了今天，却依旧带着一身的阳光和璀璨的星芒，微笑而温暖的走进了她的生命。
“这就是我的故事，”沈郡沉默了好久后，回过头来看着她微笑的说道：“大概也能解释，为什么我很少提及我家里人的原因了。”
甘诗语点了点头，一点也没有觉得他一直握着自己的手似乎有一点暧昧的感觉，看着他的眼睛，由衷的说道：“你妈妈是个很伟大，很了不起的母亲。不光是她自己的修养，而是她能在那样的环境下，把你教育的如此的优秀。”
沈郡笑了笑，脸上倒是出现了一抹亮眼的微笑：“其实我没有多优秀，但是我也的确很佩服她。”
甘诗语点头也微笑了一下：“当初你妈妈也跟我说过这件事，不过没有这么详细。她只是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离开京城，来到这个城市。对于当中的事情，只是轻轻的带过。”
“看来我妈妈对你的印象相当不错啊，她从来不会和任何一个外人多说我的事的。”沈郡看着她，脸上带着几分暧昧不明的微笑道。
甘诗语微微一愣，白皙的脸顿时又发烫起来，像是染红晴空的晚霞一般绚丽，看的沈郡心里微微沉溺，两人无声的沉默了许久。
忽然间，甘诗语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些许复杂的光芒说道：“如果当初你真的没有挺过来，你有没有想过你妈妈这辈子该怎么办？”
沈郡微微一愣，他当初的确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许是情况太危急，他来不及做出更好的选择。
好在上天看在他受了那些复杂而痛苦的煎熬之后，给了他一次重新活过的机会，不然他也许真的只能期许来世了。
看着甘诗语灼热的目光，沈郡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受着煎熬，他知道这次的确是自己的幸运，不然对母亲来说这是多么严重的一次打击，他无法想象。
“所以下次有类似于这样的情况，”甘诗语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着，声音清冷而凌冽：“不要做这种自以为很伟大的选择。”
沈郡苦笑了一下，却没有回答她，因为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选择。只是如果命运真的让他在自己和甘诗语之间做选择，他还是会选择同样的结果。
“我不一样，”甘诗语声音没有变，语气也是一样，只是话却不同了：
“我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任何一个亲人，我离开这个世界不会有人感觉痛苦而煎熬。所以下一次，别这样做，知道了吗？”
沈郡眼神有些严肃的看着她，好久后才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说道：“谁告诉你不会有人痛苦和煎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