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朱明迟的情绪不稳定,桑启赶紧倒了杯水让他息怒,准备先把他劝出去。
“你这个小孩子才十五岁,你可以自甘堕落放弃自己,那你做事也要考虑考虑你身边对你好的人!”
朱明迟的恼火不无道理,就算汪穆彻对段飞羽有些怀疑,但是段飞羽遇到危险时他依旧履行了责任一马当先,在火场里也毫不犹豫的接过了段飞羽。
对一个努力保护你的人下手,属实令人发指。
但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段飞羽开口说了一句让人更加胆寒的话。
“真麻烦,那个人死了就好了。”
桑启手里的杯子当场滑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屋里是死一般的寂静,朱明迟都怀疑自己听错了,这种残忍话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说出来的!
“我根本没有什么值得考虑的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我,我觉得你们都很无聊,死了让我觉得清净。”
朱明迟暴怒,如果不是桑启反应快,赶紧叫张凡合伙制住了他,朱明迟一定会冲上去狠狠的揍上一拳,尽管对方才十五岁。
“没意思,”段飞羽有几分讥讽的说,“反正我还是未成年,随便你们折腾,我不会回答你们任何问题。”
桑启有些恼了,让其他同志帮忙先把他隔离羁押,希望他冷静的想清楚。
这根本不是一般的熊孩子,这就是个恶魔。
现在看到段飞羽真实的恶劣程度,桑启甚至怀疑,当初田彬给他当家教,或许都不是一个偶然,包括田彬取得证据,都有可能是段飞羽的安排。
“桑,桑老师!”
桑启正烦着打算蹲在外面抽支烟,却听见有人在喊自己,扭头一看原来是之前的小黄毛孙良才。
“我是段飞羽的同学,”孙良才还是有些胆怯的说,“我刚刚去他住处想给他送月考的卷子,结果听说他被带去这里了。能不能……拜托您把卷子给他?”
桑启有点错愕,这种孩子真的会有朋友?
“好,我现在拿去给他,你有什么需要传达的吗?”
“没有了,我都写在上面了,谢谢您!”
孙良才很礼貌的鞠了一躬,一溜烟的跑了。
桑启拿着卷子回去,只见上面拿铅笔写着:好不容易给你藏了一张他们没撕过的,凑合用!孙良才
“给你,你的朋友给的。”
桑启丢给段飞羽。
段飞羽瞥了一眼小字,然后把卷子像废纸一样扔到了一边。
“我没有朋友。”段飞羽嘴硬的说。
韩施黛推门而入刚好看到这一幕,然后把一个平板举到他的面前。
“但你有姐姐,有继父。”
段飞羽看了一眼,这次终于有些慌张,但还是回避着不看。
桑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气势凌厉的韩施黛,不过她的调查速度也属实让自己佩服。
“这是你姐姐张晓思的一个私人社交账号,这上面她发的弟弟的照片是你。我们的技术,也恢复了你继父手机的一部分关于你信息。你不看可以,我念给你听……”
12月25日,卖酒赚了五百,存三百给小立读书。
12月31日,陪吴老板吃饭,被她太太打红了脸,不过下跪要到了赔偿,可以给小立买件新衣服了。
1月3日,客人发脾气,没有赚到钱。听说小立考了班级第一,很想看看小立。
1月8日……
“你从控制你继父段建明的手机跟我们对话的时候,就应该看见过,他虽然干了很多坏事,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但是他的手机壁纸还有相册存满了你的照片,跟你班主任的聊天记录你应该也看过……”
韩施黛继续念道:
“段飞羽父亲你好,您儿子这次又代表学校在计算机比赛里获奖,您有没有意向把孩子将来也往这方面培养?”
“这个只要我儿子他喜欢,我就高兴。我没读过什么书,没文化。但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长成大人,普普通通过完一生就行了,不要像我到处惹事,我怕他被人欺负……”
段飞羽从一开始想要顶嘴反驳,到现在彻底闭上了嘴。
“可能有人对你恶意满满,但是也有人爱你,你却还是伤害了他们。你没有任何资格怪罪他们,你也不是那个天才,你只是个被爱不自知的蠢货,归根结底是你不配。”
过来看热闹的张凡,被气场全开的韩施黛震得躲在了桑启背后,小声夸了句牛叉。
段飞羽低着头,看着丢在地上的卷子,迟疑着。
“捡起来!”
桑启一字一顿的说道。
“对不起……”
段飞羽捡起了卷子,捡起了自己曾经抛弃逃避的东西……
“对不起姐姐,我不该偷你的钥匙,让人往你的床单上撒松花粉……是我给不喜欢的同学用致幻剂,逼他们崩溃自杀……也是我帮忙剪掉了录像,帮田老师杀人……”
“还有,还有,”段飞羽抽噎着说,“对不起田老师……是我故意调换了你存证据的u盘,为了逼你走绝路,利用你杀了继父和姐姐……是我偷看了你们的资料才知道了桑启的事……我只是不明白,同样都是无助的人,为什么你就可以这样安然的活着,你不绝望吗……”
“绝望,”桑启回答,“所以我才做了这行,希望别再有人像我一样绝望。”
虽然桑启有心理准备,但是这个事实还是太让人压抑了。
被爱而不自知的少年,觉得自己是全世界的弃子,可恨又可悲。
最终,段飞羽交出了一本名册,上面详细记录了所有参与了伤害幼女的人员。
段建明赵百万赵浩然等人,涉嫌杀害侵犯儿童等多项罪名,被法律制裁。田彬涉嫌杀人,而段飞羽因为未成年被关进了收容所。
红衣幼童案、何妍菲案等多起案件正式结案,这一系列震惊全市的案子,被媒体轰轰烈烈的讲了一个月才平复下来。
一切好像都落幕了。
桑启坐在海边,点了根烟,朱明迟走了过来,拍了拍他说汪穆彻醒了,人没事。
海浪哗啦哗啦拍着岸边的石头,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吧,桑启沉重的心情得到了一起缓解。
“你是不是还在想段飞羽那小子最后问你的话?”
“是,”桑启望着远处的海面说,“我们其实是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