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内，李墨从宫婢的手中接过温热的毛巾将脸上干凅的泪痕拭净，只是一转眼间，刚才脆弱无比的李墨已然不见。他张开双臂，几个宫婢同时上前为他换上了皇袍，戴上十二串晶莹冕旒的天平冠。如此般张着双臂的李墨，又是一个高贵而威严的帝王，宫婢退去时，李墨恢复风姿卓然，威风凛凛的王者模样。
神界华阳神殿后园有一处天池，池水澄澈见底，可见池底颗颗玉石珍珠，更有无数金色鲤鱼摇头摆尾的穿插其间。水面映着漫地炫丽多彩的仙树灵草，印着漂浮的白云，一切美得似梦如幻。池面上漂浮着一团祥云，祥云上是一身紫袍的神王，他右手托着头，左手拿着鱼竿，赤着的左足泡在水池里，右足踩在浮云上，慵懒的斜躺着，悠哉的等着他的鱼儿上钩。
李墨飘身落在天池边，双膝一弯，已然跪下，道：“我李墨一身傲骨从不求人，神王，你有换天改命之能，墨，请求神王给伊秋一个生还的机会。”
神王斜斜的瞟了他一眼，问得漫不经心：“即便是拿你的命去换？”
李墨微低着头，避开神王耀眼夺目的光辉，毫不犹豫的答道：“是，即使拿我的命去换。”语音落时有一阵风刮过，掀起他的龙袍，猎猎作响。
神王放下鱼竿，静静瞧了他片刻，道：“李墨，我看不懂你，伊秋在世时你眼中只有皇位，何曾为她考虑过半分？如今她不在了，你反而不要皇位了，要为她去死？”
李墨慢慢的抬起头，遥望着天际，良久才哑着嗓子道：“我李墨不信前世，不信来生，只信眼前与自己。为了所得，即便是踏着千里血肉，万里枯骨也再所不惜。我算计天下，包括她……自以为掌控全局……唯独没算到那天命……唯独没算到自己的心……”
“你的心？你可知，我曾经对伊秋说，她可以不死，可以与你到神界过着神仙伴侣，长生不老的日子。她说，统治江山是你的梦想，一生的夙愿，人界若不在，你的夙愿便永远无法实现，她不要你抱着终身的遗憾。她还说，伊秋不在了，墨或许会伤心一阵子，但如果江山不在了，他会伤心遗憾一辈子。她用‘或许’，她甚至都没有自信你会为她伤心难过，李墨，你的心在那里？”
李墨身子晃了晃，缓缓闭上眼睛，脸上尽是疲惫与孤寂，她终究还是不相信他，嘴角勾起一丝苦涩无比的笑，苍白的声音显得特别无力：“伊秋，你是在惩罚我么？如果是，你做到了。”
神王语调微微提高：“李墨，你还敢说这种话？我从未见过比她更痴情的女子，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为我死就是为我好？”李墨猛然瞪向那处刺目光辉，眼中带着近乎绝望的疯狂：“若爱我？若真的那么在意我？为何不问我意愿？”
“她问了你，难道你会选择她而弃你江山？问你有意义么？只是徒添心酸罢了。”
李墨脸上挂起一丝自嘲的笑容，呵呵笑了数声，眼睛已红：“说的是，我这种没有心的人……怎会知痛？”
神王从祥云上坐起身来，微抬右手，展开手掌，那里躺着一颗晶莹剔透，纯净如水的晶石。
“知道么？她为你生儿女时差点死掉，全凭对你一股痴念拼着命将孩子生下。离开前，她流着泪，口中不断的呼唤着也都是你……这颗泪珠是她留给你的最后礼物，你留着做个纪念吧。”随着神王的话语，那颗泪珠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徐徐飞起。
李墨捂着胸口喘息着，就如什么堵住了呼吸般，他睁大了眼睛瞧着它，一眨不眨的瞧着它，直到那颗泪珠带着一丝清凉轻轻落在他的手心，他的泪才从眼中滑落，一滴又一滴。
“前世你擅用天火杀神鸟凤仪，灭百鸟国，本该由你受万劫之苦，伊秋今世魂飞魄散皆因前世为你受了天劫。若不是你自私的爱，她何须为你受此苦？受此劫难？李墨，九幽墨绝，你可曾后悔？”
李墨缓缓抬起头来，静静瞧着光辉中的神王，嘴角勾起一丝魅惑的笑：“爱便爱了，何来后悔？”
神王见李墨眼睛清明，冷静，一扫刚刚的悲伤绝望，但不知为何，这种神情让他想起前世九幽墨绝自尽时的模样，心中一动，脱口道：“伊秋虽然魂魄神魄具散，无法再投胎转世，但我已让乾坤镜收集她破碎的魂魄，将修复的魂魄融入了这颗眼泪。修行千年，必可成形，是妖是神是仙，全看她造化……”
李墨在房内整整呆了三天，群臣在门外轮流守候劝说，李墨只是闭门不出。三天后，门开了，众臣惊得瞪大了眼睛，只见身着龙袍的李墨青丝变白发，面色虽憔悴，但目光清冷锐利。
李墨撩摆走出房门，冷冽的眼睛一一扫视跪在院中众臣，淡淡道：“上朝。”
血红的冥山前，雪儿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婴儿，那婴儿一头血发，五官如金雕玉琢，甚是好看。雪儿痴痴的望着那座血红的石山，夏侯翎在她身边默默守护着。
“夫君，这是我们的孩子……”
（全文完）
弃妃逆袭
沐杨
2024-11-16 1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