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新修】刺杀

　　夏日炎炎，送亲的队伍逐渐有些力不从心，连聒噪的蝉也不再鸣叫，周围虽有浩野，却了无人烟。
“公主姐姐，喝点水吧。”说话的是静姝，年龄最小的贴身侍女，今年不过十二岁。昭瑾接过水，昂首便喝下。
“公主。”只见一女子撩帘而入。
“何事？”昭瑾淡淡道，眉宇间却是难掩的疲倦。
“前方有一驿馆，公主可以暂作停歇。”清扬语气恭敬，神色分明。
“驿馆？”昭瑾喃喃道，“还不肯死心吗？”室内一片安静，即使是最小的静姝，也只抿唇不语。
“大家想必都累了，就在那歇一晚吧。”
“是。”
“静姝留下，我有话要问你。”语气依旧清淡。
清扬神色不变，自若地退了出去。
“公主。”静姝埋首，恭敬地跪着。
“菀柳呢？”昭瑾问道，语气看似无意，却好像另有所指。  静姝的眼眸一暗，低声回道：“正在侍弄她的鸽子。”
“哦？飞鸽传书？”昭瑾玩弄着手指，忽然嗤笑出声，“真是高明的法子，就是太容易被发现了。”
静姝见状，只得苦笑，怕是公主要发脾气了，果然，昭瑾神色一冷：“你近来有些辛苦，就与菀柳同车吧，让行露来服侍。”
“是。”静姝垂首道。
因为有了目的地，众人也就精神了许多。不一会儿便到了驿馆。驿馆虽简陋，但至少算个休息的地方。
“不知道屋子够不够。”清扬见昭瑾缓缓打量着房间，便有意无意朝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看去，那人也是机灵，会着了意，小跑到她们面前，态度十分恭敬：“回公主，屋子还有几间，只不过稍微僻静了些，怕到时宿在那儿的姐姐们不方便伺候公主。”
昭瑾扫了一眼他的右手，眼中忽然浮出三分笑意：“劳烦管事了。不知管事贵姓？”
管家笑着说：“在公主面前哪敢称贵，小人姓魏。”
昭瑾不再和他客气，又恢复清冷的模样：“不过待上一晚，清扬，吩咐行露将被褥拿进来，我们五人权且凑合一晚。”
     是夜，房中的灯火早已熄灭。
“总管，是否动手？”
   “嗯，再等等，子时动手。”声音平稳，气沉丹田，应该是多年习武的人。不过，这声音的厚重，又似是故意为之。
就在此时，房屋中突然有人影晃动，树上陡然平静。“嘎吱”一声，门开了，是静姝。只见静姝用恰好让树上的人听到的声音嘟囔道：“今个真是霉，老是做噩梦。”静姝只着了一身中衣，不过是个孩子，也无需忌讳，却让树上的大男人屏住呼吸，蠢蠢欲动。
就在准备出手时，灯火突然亮起，只听到女人的尖叫，“老鼠啊，有老鼠！”静姝连忙往回走。
如此慌乱，只是为了一只老鼠。
“哼，杀。”
树上的黑影全部落下，就在他们快到门口时，灯火却骤然熄灭，女人的尖叫声也霎时停止，领头的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眼神一冷，心中却没什么顾忌，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些，语气中一丝情感也无。
“杀。”
众人冲了进去，屋内却并没有意料中的惊慌，相反地，迎接他们的是几股凌厉的剑气。
黑暗中不知是谁冷笑道：“杀了我十五年，却半点记性也没有。”
领头人听出她的声音，眸中闪出惊色，冷静的剑法露出破绽。昭瑾一声冷哼，就着他的破绽准备将他擒下，却见菀柳暗把剑锋一转。
昭瑾只见一束冷光直直地朝自己刺了过来。眼神一暗，本欲用身体接下这一剑，却不想迎面有一个人扑了上来。菀柳眼中一惊，剑锋却已无法收回，直刺那人的心脏。
昭瑾听出了行露的闷哼，立刻上前用左手抱住行露，右手直将剑锋刺入菀柳的肩胛里，菀柳的手一松，剑落在地上。
昭瑾几人的剑术出乎意料，领头的人见势不妙，只得吼道：“撤——”
她怎会允许，手上的剑直直飞了出去，刺入领头人的背中心。那人重重跌倒在地，其余人见此，竟也就撂了下他，仓促离开。
清扬连忙把灯点上，灯火中，几人身上，全是暗红色的血。菀柳身上，虽只有一抹，却鲜红异常。
“行露，”昭瑾低声唤道，“你把眼睛睁开，看看我。”
行露的眼睛只是闭着。
“菀柳！”昭瑾突然大吼一声，“为什么？为什么？”
“你，你究竟是谁？”领头的黑衣人拼着最后一口气问道。
“我？”昭瑾轻笑出声，眼神却冷到骨子里，“我当然是大明的端孝敬宜公主。”
“不可能，不可能。公主绝不会武！”说罢，吐出两口鲜血。
“哦？”昭瑾惊讶了一番，“怎么？难道菀柳没有告诉你们吗？”她望了一眼菀柳，嗤笑道，“原来狗也有不忠心的时候！”菀柳的眼神黯了黯。
昭瑾见她这副模样，眼睛微眯：“不过，莫侍卫也不是一条好狗呢。”
莫千乔捂住胸口，讶异道：“你……你怎么知道？”
昭瑾唇边笑意更深：“莫千乔，从四品锦衣卫司御前护驾一职，不在京城好好保护皇上，竟然在这里袭击大明的和亲公主，你是何居心？”
莫千乔用手指着她：“你——不可能！不可能！”
她笑道：“莫侍卫难道就不知道把自己剑上御赐的红丝带给取下来吗？”
“不可能，你，你没理由知道……”
“嗯，确实没理由知道，不过莫侍卫难道从未想过，万历二十一年三月三日，本该是锦御大人执勤的日子，那么多年，锦御大人从未怠慢，可是为什么独独那日去得很晚呢？”
莫千乔闻言，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昭瑾继续道：“而且，好像从那日开始，锦御大人就经常和你们换班吧？”
“难道，难道……”
“父皇真是养了条好狗啊。”昭瑾截住他的话，神色淡淡，“不过，这条好狗不怎么乖呢。”说罢，便对清扬示意，清扬与行露本就是好友，只可惜现在还不能动菀柳。
剑光一闪，莫千乔睁着眼睛，直直地盯着昭瑾，似是想从她身上盯出一个洞来，但终究是不甘地栽了下去。
窗外，一个黑色的身影迅速离去。
可是昭瑾并没有在意，她看着行露的脸，她走得太快了，连只言片语都没留下。行露一直对她很好，可她却未想过她会用命来换她。她想，她在以后的岁月里应当活得更加小心，否则便负了她的一条命。
“厚葬。”半晌，昭瑾再说不出其它的话来，眼睛里，却忽然涌上十五岁应有的惆怅与忧伤。室内一片安静，灯火摇曳着，忽暗忽明，席卷了谁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