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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画卷
第三十二章 玄武之变
血色画卷
梅花戏子
2024-12-09 08:04
第三十二章 玄武之变
天启九年,六月初四。
星光渐隐,浓墨般的夜幕终于化开,熹微的晨光将沉睡中的太昊唤醒。
如此宁静祥和的大越早晨,谁能想到层层宫墙之下,即将迎来阴谋、杀戮和死亡?
可在他们看来,似乎十里之外,都能闻到宫中骨肉相残的血腥味。
清晰、坚硬、冰冷、不容置疑的铿锵声惊起一树飞鸟,马蹄踏碎夏夜残留的氤氲,挟裹着一股浓重的杀机,映入它们惊恐的双瞳。
这将是盛世江山的前一夜,鲜血染透,枯骨满地。
玄武门。
当橘红色的朝阳缓缓升起,光芒把太极宫的碧瓦飞甍涂抹的金碧辉煌之时,那里终于响起了阵阵马蹄声。
那是策马而来的大越太子杜仁琰,他就这样走入玄武门,走向死亡的深渊,走向此生注定无法摆脱的宿命羁绊。
门前没有士兵把守,四周的城墙上也空无一人。周遭一切太过平静,如同空山幽谷。杜仁琰抬眼看了看四周,扯起一丝冷笑。
欲盖弥彰。
果然,身后大开的宫门突然吱呀一声缓缓关闭,城墙上顿时出现了几百名弓箭手,泠泠的箭镞均对准了他。不但如此,身后竟然也响起盔甲的铿锵之声。掉转马头,真正映入他视野的,是面前那个英气逼人、神色冷峻的宁王,身后又是数百精兵,将玄武门宽十几米的城门围住,尉迟敬德手拿长槊一旁站定,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那是他的二弟。
杜玄焱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里等了多长时间,或是一瞬,亦或是一生。他只觉得,时间从来没有像今日流逝的如此缓慢,如此艰难,可此时的每一刹,似乎都是自己与大哥共度的二十六年时光的缩影,令他不安,令他颤栗,令他胆寒心惊,却那么真实,真实的好像伸手就可触摸,触摸到当年的自己,那个懵懂无知,每日跟在兄长身边的孩子。
眼前的熟悉的身影没有惊诧,没有退缩,他看到一簇阳光在他倨傲的神情上闪烁和跳动,在鄙视着自己的卑鄙无耻,在赞赏着他的生死无畏。
但杜仁琰只是勒紧缰绳,平静的望向他:“本宫已经来了,不打算带我去望云亭了?”
杜玄焱觉得,此刻自己的手中已沁满汗珠,内心某个地方再次滚过一阵战栗。面前之人是他的大哥,曾经在风沙谷亲手救下他的亲哥哥,但仿佛冥冥中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推动着自己,让他不由自主的开口对兄说出这些冰冷绝情的话:“杜仁琰,你看看本王的架势,你觉得,我会带你去望云亭?!”又看了看太子身边,“你看看,连杜景瓒都弃你而去了,如今,你已是孤家寡人了!”
这声音如此熟悉,曾如春风般悦耳,如今却如金针刺骨,字字刺痛人心。
杜仁琰冷冷一笑:“景瓒还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龊!至少,他不会想出以父皇威胁本宫的卑鄙招数!杜玄焱,如此谋害亲兄弟,你心里当真很好过?”
他并不生气,只是紧握着手中长弓:“你也不用脑子想一想,不谋害亲兄弟,日后朝堂上可还有我杜玄焱的一席之地?只怕到时候你们仍旧会对我动手!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为求自保,我只能如此。昔有周公诛管、蔡而周室安,季友鸩叔牙而鲁国宁,今日我的所作所为,也不过与此同类!”
突然回想起那个巧笑倩兮的身影当日对自己说过的话:“答应我,日后若有万一,你不得不对他……还请留他一条性命,我不想看到你亲手杀了他。”眉头微挑,目光放在兄长身上,泛起一层涟漪,“杜仁琰,如果此时你同我进宫面见父皇,舍弃太子之位后自我放逐于四海之内,并让他改立我为储君,说不定……我会放你一条生路。”
杜仁琰神态自若,静如止水,淡淡一笑后露出倨傲之色:“让本宫让出太子之位,做梦!”他顿了顿,“记得卓大业年间,韩伦曾经评价你我二人是一对乱世枭雄,只可惜,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今日我最后再叫你一声‘玄焱’,你我兄弟二人情义早已磬尽,有你没我,有我没你!尽管来吧!”
乍闻着熟悉的旧称,杜玄焱身子一僵,他设计他、骗他、害他,如今还想杀了他,他却仍然叫自己一声——玄焱。
将手中长弓抛给一旁的尉迟敬德,转而握住腰间宝剑剑柄,杜玄焱的声音没什么起伏:“那好,我给你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整个大越的命运,就握在你我手中,一场比试,一家天下,你敢吗?”
“有何不敢?定当奉陪!”
夏日里的习习暖风照旧温柔的拂过众人面庞,可一股腥膻的气息已开始在太极宫的上空隐隐飘荡,两柄长剑发出龙吟般的轻音,剑锋上各自闪着一道冰冷的亮光。
杜玄焱首先挥动利剑,携着破空的杀气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直逼马上的杜仁琰的胸前,霎那间杜仁琰以长剑相抵,飞身跃下。在场之人全都目不转睛,看着空旷的玄武门前,两人展开的这场空前绝后的生死较量。两柄长剑交织在一起,泠泠响声不绝于耳,剑身碰撞之时似乎还能看到隐隐的火花,可剑气掀起的阵阵彻骨寒风却让人不寒而栗。
杜玄焱清楚的记得,少时兄长是如何陪他在院中练剑,如何一招一式纠正他的动作。时光似乎穿梭,只可惜物是人非,昔日教自己武功之人,如今却成了敌人,至死方休的敌人。
二十几年寒暑旦暮,双方都对各自招式了若指掌,杜仁琰沉静中透着霸道,杜玄焱迅猛中流露杀气,一时间两人胶着在一起,几乎不分上下。可杜玄焱知道,自己这一身武功皆付大哥所授,师傅永远都是师傅,徒儿永远也不会及得上,就算勉强抵挡个百八十招,最后输掉这场较量的人,定是自己。
果然,第八十七招,杜仁琰突然转变路数,在杜玄焱长剑刺过来的一刹那用以剑格相挡,手腕突然发力,带着宝剑猛地一转,杜玄焱毫无防备之下长剑脱手,在空中打了几转后“咣当”一声跌落在地。他原以为杜仁琰定会顺势将长剑刺出,如果那样自己非死即伤,可他却看到他将长剑收回剑鞘之中,飞身跃回马背之上,坚毅的脸上带有微微的笑意,神情恍如多年前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之时的泰然若定。
“你……”
“杜玄焱,别以为我心慈手软不想杀你。”杜仁琰没有理会那诧异万分的惊眸,“我只是怕你的手下伤了你我的父皇!”
杜玄焱双手缓缓握拳,随即翻身上马:“杜仁琰,你跟我去望云亭!在那里,你我再将新仇旧恨一笔清算!”
西海池畔,杨花寂寞地凋谢。繁茂的杨柳在风中飘飘荡荡,轻轻地在水面惹起一连串涟漪。杜仁琰和杜玄焱静坐在池畔的望云亭中,身边有兰花摇曳。
夏日清晨的雾色缭绕中仿佛传来一阵幽远飘渺的琴声,恍恍惚惚飘过,似风声悠然流水潺潺,仿佛跌入永恒的夏日而无可挽回。又像是谁在唱着他最喜欢的那几句经诗:“一村一水一枯禅,一段相思一涅槃。一世浮华一场梦,一生风雨一阿难……”
杜仁琰下意识的茫然四顾,除了二弟和一名仆人,什么都没有。这两天,回忆夹杂着幻觉汹涌澎湃的一次又一次向他袭来,或许,这是上天在预示,他的时间不多了。
身侧的兰花绵延成一片,杜玄焱突然开口:“为什么要来,难道只是因为父皇?我不太相信。霓衣同我说,你手里握着全部太昊守军的虎符,为什么不调兵?”语气沉沉,没了刚刚的决绝,他破天荒的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不想调兵,就不调。”杜仁琰望了望天,“父皇养育我三十多年,让他安度晚年是做儿子的责任。或许你不会真的伤害父皇,但我不能用他的命去赌,我赌不起。”
“所以你就用你的命去赌是吗?还真是个赌徒。”揉着额头的手顿住,他停了许久,“我不会心慈手软的。”声音有一丝不同于往日。
杜仁琰却微笑了笑,十分淡然:“我知道,既然下定决心要来,就做好了准备。如今我已在你面前,说吧,打算怎么对我?”
“或许,你今天真的不能活着走出宫门。”
他笑着说:“我本就孑然一身。”
杜玄焱久久的沉默,忽然问他:“这世上,就当真再无你牵挂的人了吗?”
杜仁琰摇头。在这个瞬间,他看到一个女子,她有着浓密而闪亮的头发,一朵簪花斜插鬓边在明亮的阳光下盈盈闪耀。她奔跑着穿过茂密的树林,明亮且欢快。在一片光线澄澈中她露出无法比拟的笑颜看着他说,辰哥哥。
辰哥哥。辰哥哥。辰,哥,哥。
许多年前,她这么叫他,可那个时候她就不是绯羽凝了,可她在三年前又一次见到她时还是那么天真。有些时候,他还真的喜欢她这么叫他,只属于绯羽。
他说:“我牵挂的人就在你身边,你会对她好。说到底,她比我勇敢,敢于去追寻期盼的幸福,所以她比我幸福。”
他仰望着有云卷云舒的长天,东方绯红的天空带着温柔的瑰丽令人心神平和,却听见杜玄焱轻轻的叹息:“你骗得了我,却骗不了自己。那明明是绯羽,你明明也牵挂另一个人的,白霓衣,对吧?她们不一样。”
六年前,她唤着她爱的人睡去,带着执迷的笑容。其实他知道,她一直觉得此生最亏欠的就是杜仁琰,她一直乞求他恨她,因为爱远比恨痛苦得多,可那个人何曾恨过她呢?从此,她用她全部的生命全部的感情追寻她想要的幸福,哪怕付出所有,伤害所有。于是,她回来了。
杜仁琰看着他的眼睛,说:“或许。”
然后心口泛起碾过的疼痛,视线一瞬间穿过了十几年的岁月——眼睛晴朗的女孩,冷漠执剑的女子,她们重叠在一起,成就了绯羽凝忆。
故意推开她的是他,思念她的也是他。
最初一直以为她只是爱他的人,却不知,她也是他爱的人。
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不管是让白霓衣痛苦的子辰,还是让绯羽纠结的杜仁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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