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棺中血契

泳池底的八十具青铜棺缓缓升起，水面像是被无形的手撕裂，泛起血红的涟漪。周清被困在其中一具棺中，棺盖开启的刹那，他几乎窒息于扑面而来的尸臭与槐花香混杂的气息。月光从游泳馆破败的穹顶洒下，惨白的光斑映照出每一具棺材里站着的“杨澈”——她们身着腐烂的嫁衣，手中紧握滴血的铜钱剑，脸上的表情诡异而空洞，像被抽走了魂魄的傀儡。
杨爽的手依然冰冷地攥着他，指尖渗出的银光在黑暗中微微跳动。她喘息着，声音低得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记住，破棺咒是……”话音未落，青铜棺突然剧烈一震，周清的后背狠狠撞上棺壁，耳边响起骨头咯吱作响的声音。他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手中铜钱剑发烫得几乎握不住，剑柄上的“爽”字像是被血浸染，红得刺目。
“杨爽！”周清低吼一声，转头看向她，却见她瞳孔里那抹猩红正在扩散，像是被什么东西侵蚀。她猛地松开他的手，身子一软，竟瘫倒在棺底，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棺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唢呐声，尖利刺耳，像极了乡下送葬时的调子，却又夹杂着一丝说不出的喜庆，仿佛在迎接什么。
周清强撑着站起身，棺内的空间狭窄逼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湿重的腥甜。他低头一看，棺底竟然渗出黑红色的液体，黏稠得像是凝固的血浆，缓缓漫过他的帆布鞋。他顾不得恶心，伸手去扶杨爽，指尖触碰到她后颈时，那道紫黑手印已经深得像烙进了骨头里。
“你得告诉我怎么破局！”周清的声音带着怒意，额头冷汗滑落，滴在杨爽苍白的脸上。她费力地睁开眼，嘴角溢出一丝黑血，低声道：“破棺咒…需要血契…至亲的血…”她抬起颤抖的手，指了指周清胸口，那里不知何时浮现的银锁印记已经开始发烫，像是要烧穿他的皮肉。
“至亲的血？”周清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目光落在手中的铜钱剑上。剑柄上的“爽”字仿佛在提醒他什么——父亲临终前的咳嗽声在他耳边回荡：“剪断…脐带…”他突然明白了，杨爽口中的“至亲”，或许不仅仅指她自己，还有他。
棺外的唢呐声越来越近，水面上漂浮的槐树花瓣被风卷起，像是无数只眼睛盯着他们。八十个“杨澈”齐齐转过头，空洞的目光锁住周清手中的铜钱剑。她们的嘴唇蠕动着，发出低沉的呢喃，像是在念诵某种古老的咒语。池底的青铜棺开始震颤，每一具棺材的棺盖上，那用银锁碎片拼成的卍字血痕都亮起诡异的红光。
“她们要干什么？”周清咬牙问道，手中的铜钱剑微微一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杨爽挣扎着靠在棺壁上，喘息道：“八十年前…杨氏双生女被用来镇压锁龙池…阴煞反噬，魂魄被困在棺中…她们要用我的血，重启血祭…”
“你的血？”周清皱眉，目光扫向池面，那些黑色长发从水底窜出，像活物般扭动着，似乎在寻找目标。杨爽苦笑一声，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嘲讽：“我身上流着杨氏的血…她们的嫡系血脉…可笑的是，我本来只是个替死鬼…”
话音刚落，一只泡胀的青白手臂突然从棺底的黑血里伸出，死死抓住杨爽的脚踝。她闷哼一声，试图挣脱，却被拖得撞向棺壁，额头渗出血丝。周清眼疾手快，铜钱剑猛地劈下，剑锋带起一道寒光，将那只手臂斩断。断臂掉回黑血中，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迅速吞噬。
“别管我！”杨爽咬牙推开他，指着棺外的水面，“她们的目标是我…你得找到锁龙池的阵眼…东南巽位…用我的血破阵…”
周清眉头紧锁，他知道杨爽说得没错，但让她一个人留在这具棺材里，无异于送死。他低头看向胸口的银锁印记，脑海中闪过父亲临终前模糊的身影——那把旧剪刀，那句“剪断脐带”，似乎都在指向某种宿命。
“别废话了。”周清一把拽起她，将她背在身后，“要破阵，咱们一起去。”杨爽愣了一下，随即低声骂道：“你是不是疯了？我都这样了…”
“闭嘴。”周清冷冷打断她，脚下用力一蹬，纵身跃出青铜棺。两人落地的瞬间，池边的瓷砖缝里渗出更多黄水，腥臭味刺鼻得让人作呕。八十个“杨澈”齐齐转动脖颈，发出咯咯的骨头断裂声，她们手中的铜钱剑指向周清，剑尖滴下的血在水面上晕开，像是无数张开的嘴。
“东南巽位…”
周清背着杨爽在瓷砖上滑出三米远，帆布鞋底与渗出的黄水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八十具青铜棺同时震颤，池水倒灌进棺椁缝隙，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呜咽声。
"东南方向有尸气结成的屏障。"杨爽伏在他肩头急促喘息，被血浸透的校服贴在后背，“要破阵眼得先过鬼门桥。”
话音未落，水面突然隆起数道水脊。周清侧身闪过袭来的黑色长发，铜钱剑顺势劈开缠向杨爽脚踝的腐尸手臂。断肢坠入水中竟化作血色蝌蚪，扭曲着游向池底。
"戌时三刻鬼门开，你们杨家到底在这埋了多少阴私？"周清摸出三枚乾隆通宝掷向巽位，铜钱入水的刹那激出三尺高的浪花。水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槐树根须，纠缠成拱桥形状。
李珊珊的狂笑从2号跳台传来："跑什么呀？你们不是要破阵吗？"她脖颈以诡异角度后仰，瞳孔蒙着层灰白翳膜，指尖滴落的黏液在栏杆上腐蚀出蜂窝状孔洞。四个跟班机械地拍打水面，每拍一下就有新的青铜棺从池底浮出。
杨爽突然剧烈咳嗽，黑血顺着下巴滴在周清肩头：“她们被池底的伥鬼附身了…咳咳…必须赶在子时前…”
铜钱剑突然发出嗡鸣，周清抬头看见东南角的顶棚玻璃裂开蛛网状纹路。月光透过裂缝在地上投出个倒置的八卦图案，卦象中心赫然是具被铁链缠绕的双层棺木。
"棺中棺？“周清瞳孔骤缩。师傅曾说这种葬法要用至亲骨血做引，外层棺镇魂内层棺锁魄，是风水术中最阴毒的"子母扣”。
杨爽的指甲几乎抠进他肩膀：“当年太爷爷把双胞胎姑姑…咳咳…活钉进棺材…她们现在要借我的肉身还魂…”
池水突然沸腾般翻涌，八十具青铜棺的棺盖同时掀开。穿着各时代校服的少女们爬出棺椁，惨白的脸上都带着同样的猩红胎记。她们齐声哼唱着童谣，腐烂的声带让曲调支离破碎：“锁龙池，红棺材，姐姐哭完妹妹来…”
周清摸出朱砂符咒拍在杨爽后背："抱元守一！她们在勾你的魂！"符纸触及皮肤的瞬间腾起青烟，杨爽后颈的紫黑手印突然睁开只血红的眼睛。
"你身上有共生咒？"周清旋身避开扑来的腐尸，剑锋挑破杨爽领口。她锁骨处的卍字血痕正在缓慢旋转，每转一圈就有新的青铜棺浮出水面。
杨爽惨笑："从出生就被烙上的…父亲说这是保命符…"她突然抓住周清手腕按在自己心口，“用你的铜钱剑刺这里，趁咒印还没完全…”
剑身突然被无形力量弹开，周清虎口震得发麻。池底的槐树根须猛然缠住两人脚踝，将他们拽向棺中棺方向。腐尸少女们手挽手结成圆圈，腐烂的皮肉下露出森森白骨。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周清咬破舌尖喷出精血，铜钱剑顿时金光大盛。剑锋划过之处，腐尸如遇滚油的积雪般消融，凄厉的尖叫声震得顶棚玻璃簌簌掉落。
李珊珊突然从跳台纵身跃下，四肢扭曲成蜘蛛形态攀附在棺椁上。她咧到耳根的嘴里探出条猩红长舌，舔舐着棺盖上的银锁碎片：“好甜的血…杨爽你记不记得王薇薇？她临死前也是这样…”
杨爽浑身剧震：“去年转学的那个女生…不是失足溺水？”
"是我们把她骗来玩笔仙…"李珊珊的声线突然变成少女音色，灰白眼球凸出眼眶，"她说看见个穿红嫁衣的女人…我们就按着她的手…"附着在她身上的伥鬼突然发出惨叫，皮肤下鼓起数十个游走的肉瘤。
周清趁机掷出五帝钱，铜钱精准嵌入李珊珊的眉心。她惨叫着跌落棺椁，四肢关节反向折断，后脑勺裂开的豁口里涌出大团黑色头发。发丝间缠着枚褪色的校牌，隐约可见"王薇高一（3）班"字样。
"造孽啊…"周清摸出犀角粉撒向空中，粉末触及黑发的瞬间燃起幽蓝火焰。火光中浮现出个穿红嫁衣的虚影，新娘盖头下不断滴落腥臭的尸油。
杨爽突然挣扎着下地：“王薇的怨气被炼成了喜煞！怪不得锁龙池…咳咳…阴气越来越重…”
棺中棺的铁链突然全部崩断，双层棺盖轰然炸裂。浓稠的黑血涌出棺椁，在空中凝结成巨大的血手印。周清扯下脖颈上的银锁按在杨爽掌心：“我以周家血脉为契，借你杨氏精血破煞！”
银锁遇血即融，化作液态金属渗入杨爽的卍字咒印。她痛苦地蜷缩在地，后背浮出密密麻麻的符文。周清咬破手指在铜钱剑上画出血符，剑锋刺入血手印的瞬间，整座泳池突然剧烈震动。
"就是现在！"周清拽起杨爽冲向阵眼。血手印崩解的刹那，八十具青铜棺同时喷出黑雾。腐尸少女们尖叫着化作白骨，池水倒灌形成巨大的漩涡。
杨爽将染血的手按在双层棺内壁，棺木上突然显现出暗红咒文：“这是…献祭咒？太爷爷用姑姑们的血写的…”
咒文突然活过来般游走，在空中拼凑成张残缺的符纸。周清摸出师傅留下的《青囊尸解》，泛黄的纸页上浮现出同样的血符图案：“子母扣要双生魂来解…我明白了！”
他猛地将铜钱剑刺入自己左肩，沾血的剑锋点在杨爽心口。两人血液交融的瞬间，池底传来震耳欲聋的龙吟声。青铜棺群轰然坍塌，化作满地腥臭的尸泥。
"周清你疯了吗！"杨爽去捂他伤口的手被血染红，“这是同命咒！”
"总比看着你魂飞魄散强…"周清咳出口黑血，视线开始模糊。恍惚间看见个穿道袍的身影站在漩涡中心，模样竟与父亲临终时的样子重叠。
李珊珊的尖叫突然从身后传来："你们休想出去！"她残破的身体爬满蛆虫，手中握着把生锈的剪刀，“当年就是用这个剪断…啊！”
剪刀突然被黑发卷走，红嫁衣新娘的虚影浮现半空。王薇的怨灵终于挣脱束缚，嫁衣下摆滴落的血水在池底汇成六个字：李国栋不得好死。
"李国栋…不是副校长吗？"杨爽突然想起什么，“王薇的档案里…紧急联系人…”
泳池穹顶突然炸开个大洞，月光如瀑布倾泻而下。周清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王薇的怨灵将剪刀刺入李珊珊眼眶，而杨爽正用染血的手指在他掌心画符。
锁龙池的水位开始急速下降，露出池底森森白骨。每具骸骨的心口都钉着枚生锈的铜钱，正是杨氏宗族特制的"镇魂钱"。当最后一滴水渗入地缝时，青铜棺的位置只剩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隐约传出铁链拖动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