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肉烧焦的恶臭钻进鼻腔,沈成文被呛得猛然睁眼。掌心火辣辣地疼,那枚银顶针正深深嵌在铜镜裂纹里,镜面蛛网状的裂痕间渗出暗红色黏液。阿蛮的五色线缠在他手腕上,线头浸在盛满黑狗血的搪瓷碗里。
"生辰八字。"阿蛮割破指尖在黄表纸上疾书,铜钱剑穗上的银铃叮当乱响,“把你母亲留下的物件都拿出来!”
手机在裤袋里疯狂震动。沈成文摸出屏幕碎裂的华为,三百条微信消息瀑布般冲刷着界面。【青瓦旧事】连续发送九张特写照片:褪色的碎花襁褓、生锈的银顶针、刻着"周月娥"字样的铜锁…最后那张是实时定位地图,所有红点汇聚成北斗七星,勺柄直指祠堂房梁。
"上面!"晴天突然尖叫。悬在房梁的铜镜轰然坠落,镜背镶嵌的八卦图碎成七块。沈成文抄起相机连按快门,闪光灯照亮梁木上暗褐色的抓痕——四十年前与此刻新增的指印,在取景框里拼成个歪斜的"冤"字。
阿蛮甩出五色线缠住房梁:"是换命契的阴阳账。"她拽着沈成文退到香案旁,犀角梳在供桌上划出深痕,“你母亲当年用自己性命作押,才把你的命格从生死簿上撕下来。”
手机突然自动播放录音。电流杂音中响起周阿婆沙哑的冷笑:"月娥丫头倒是硬气,抱着孩子跳了井…"背景音里传来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混着铁链拖动的哗啦声。
"井在祠堂东南角!"林琛突然从暗处冲出,他左眼蒙着纱布,手里攥着半截脐带,“青铜棺里镇着母子煞,必须…”
话未说完,整面东墙突然渗出黑血。砖缝里的苔藓疯狂生长,转眼爬满墙壁。晴天用运动相机记录时,镜头突然捕捉到青苔下浮出密密麻麻的孩童掌印。
"退到院子里!"阿蛮甩出铜钱剑钉住疯狂扭动的青苔,剑身没入砖墙三寸,“这是尸苔,沾上就烂到骨头!”
暴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众人退到天井时,沈成文发现手机定位地图正在实时更新——所有红点汇聚成胎儿形状,脐带位置正是祠堂古井。
"开闪光灯!"他突然举起相机对准井口。取景框里赫然出现二十几个防疫队员的鬼影,他们正用铁链将口青铜棺拽出井水。当快门声响起时,鬼影齐刷刷转头,溃烂的面孔在闪光中腾起青烟。
阿蛮突然扯开沈成文衣领,铜钱胎记已经变成暗紫色:“阴阳契开始反噬了,子时前必须找到换命簿!”
手机在此刻弹出视频通话。三百个"同意"按钮闪烁着血光,接通后画面剧烈晃动:井水倒映着防疫队员往棺中塞入襁褓,襁褓里传出猫叫般的哭声。当镜头转向井壁时,沈成文浑身血液凝固——四十年前的周月娥被铁链锁在井底,正用指甲在青砖上刻字。
"是甲骨文。"林琛凑近屏幕,呼吸突然急促,“这…这是商周的祭祀铭文!”
晴天突然扯住沈成文胳膊:“群里有新消息!”【青瓦旧事】上传的图片里,古井内壁刻字被红线标注,翻译成现代文字竟是首童谣:“七月半,开鬼门,阿母抱着娃娃跳…”
阿蛮的五色线突然绷断。她盯着井口升腾的黑雾,瞳孔缩成针尖:"是往生门要开了!"铜钱剑穗上的银铃炸成碎片,铃铛里的朱砂在空中凝成北斗图形。
沈成文后颈剧痛,铜钱胎记渗出黑血。手机自动播放的录音变成母亲嘶吼:"阿成快走!别碰那个盒子——"接着是重物落水声,混着防疫队员的狞笑:“周家丫头,你这胎可是上好的生桩料…”
"下井!"阿蛮将犀角梳插进发髻,铜钱剑在掌心划出血槽,“晴天守阵眼,林琛准备镇魂香!”
井水冷得刺骨。沈成文抓着生满青苔的井绳下坠时,手机闪光灯照亮井壁刻痕。那些甲骨文在强光下扭曲变形,竟渐渐显露出母亲的面容。当他触到水面时,突然发现倒影中的自己穿着防疫队制服,手里攥着串银顶针。
"别看水面!"阿蛮的铜钱剑劈开倒影,拽着他潜入井底。腐臭的井水里飘着碎花布,每块布上都用血写着生辰八字。沈成文憋着气打开手机电筒,光束穿透浑浊的井水,照见井底侧壁有个半人高的洞口。
游进洞口的瞬间,手机突然收到彩信。放大后的照片里,二十岁的周月娥抱着婴儿蜷缩在洞窟角落,身后是七口贴着封魂符的青铜棺。照片拍摄时间显示为1983年4月23日,正是青瓦寨灭村当日。
阿蛮摸出防水袋里的犀角蜡烛点燃,幽绿火光映出洞窟全貌。三百个陶瓮呈八卦阵排列,每个瓮口都扣着银顶针。中央石台上摆着朱漆木盒,盒盖刻着北斗七星,天枢位嵌着枚铜钱——与沈成文胎记形状完全一致。
"换命簿就在盒子里。"阿蛮用铜钱剑挑开盒盖,剑身突然迸出火星,“小心尸虫!”
木盒爆开的瞬间,黑压压的尸虫如潮水涌出。沈成文抓起陶瓮砸向虫群,瓮身碎裂时溅出的黑狗血烧得尸虫吱吱作响。手机从口袋滑落,闪光灯自动开启的刹那,他看见虫群凝聚成防疫队员的轮廓。
"用你血画镇煞符!"阿蛮甩来张黄符纸。沈成文咬破指尖时,后颈胎记突然钻出根缝尸线,线头径直刺向木盒残骸。盒底露出本皮质账簿,封面上用金粉画着阴阳鱼。
微信提示音在水下格外诡异。【青瓦旧事】发来段视频:四十年前的防疫队员正在洞窟布阵,他们将襁褓中的婴儿放进陶瓮,每个瓮底都垫着写有生辰八字的黄表纸。视频最后,领头者从木盒取出账簿,扉页赫然写着"沈成文"三个血字。
"烧了它!"阿蛮将犀角蜡烛扔向账簿。火苗舔舐封皮的瞬间,洞窟突然地动山摇。三百陶瓮齐齐炸裂,浸泡在瓮中的婴尸睁开空洞的眼眶,脐带如毒蛇般缠向众人。
沈成文抓起相机连按快门,闪光灯灼烧着婴尸的皮肤。当最后一张胶片弹出时,他看见照片背景里浮现母亲的身影——周月娥的鬼魂正在撕扯账簿,泛黄的纸页在空中燃成灰烬。
手机在此刻彻底黑屏。井水突然沸腾,阿蛮拽着他浮出水面时,祠堂方向传来晴天变调的呼喊:“往生门开了!”
暴雨中的天井已成炼狱。青石板缝里伸出无数鬼手,抓着褪色的招魂幡摇晃。林琛瘫坐在香案旁,镇魂香早已折断,他手里攥着半枚带血的铜钱:“他们…他们从镜子里爬出来了…”
祠堂屋檐的白灯笼突然自燃,磷火在空中聚成北斗七星。手机自动开机,【青瓦旧事】发了最后一条消息:【子时到,迎新娘】。定位地图上的红点全部消失,只剩祠堂位置闪烁着血红的"凶"字。
阿蛮突然撕开沈成文衣领,铜钱胎记已经变成青黑色:"阴阳契要成了!"她将五色线缠在两人手腕,“现在只有你能关往生门!”
手机相册自动翻页,母亲与防疫队对峙的照片突然开始动态播放。沈成文看见周月娥咬破舌尖将血喷在账簿上,防疫队员的银顶针穿透她肩胛骨。当画面定格在母亲坠井瞬间,他摸到相机包夹层里的银顶针——内侧刻着的"阿成"正在渗血。
"去祠堂!"阿蛮的铜钱剑劈开拦路鬼手,“用你的血染红门槛!”
三百张招魂幡无风自动。沈成文撞开祠堂大门时,手机闪光灯照亮供桌上的龙凤烛——烛泪在暴雨中逆流而上,凝成个穿嫁衣的女人轮廓。当他将银顶针刺入烛台,后颈突然传来皮肉撕裂的剧痛。
铜镜碎片从胎记中迸出,在空中拼成完整八卦。阿蛮的五色线缠住镜框:“就是现在!”
沈成文将染血的银顶针按在镜面。手机在此刻响起刺耳的童谣,混着母亲凄厉的呼喊:"阿成快醒醒!"镜中浮现四十年前的场景:周月娥抱着婴儿跳入古井,防疫队员往井中倾倒黑狗血。
祠堂地砖突然塌陷。当沈成文坠入地穴时,最后看见的是微信群弹出新消息:【换命契解,往生门闭】。三百具尸骨从地底浮出,将他拖向无尽的黑暗。